探寻消逝的契丹辽帝国 ——辽上京遗址考古新发掘和研究

第十五期清源讲堂,邀请了对考古发掘和保护有丰富经验的董新林教授,为大家讲述契丹大辽的故事以及辽上京考古的新发现及研究,更难得的是董新林老师与文化遗产保护青年工作者分享了自己对于城市考古工作的思考与认识。

文末还有我们收到的热心读者对辽上京遗址问题留言,董老师也特别在讲堂中做了解答。

辽上京遗址考古新发掘和研究

前言:认识契丹大辽的视角?汉族——中华民族

大家在历史课本、影视作品中经常看到杨家将作为民族英雄的角色出现,这是站在汉族的角度来看待契丹和辽的历史。契丹辽帝国是中国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应该站在中华民族的角度来研究契丹和辽文化。金庸的《天龙八部》把北宋、大辽、大理一视同仁,都纳入了中国的范畴,是值得称道的。

图/清源讲堂第十五期主讲人董新林老师

一、契丹辽帝国和辽上京遗址之重要性

(一)契丹辽帝国的重要性

契丹大辽国是契丹人建立、汉人居多数的多民族帝国。其存在时限可从太祖耶律阿保机登基称帝(公元907年)起至天祚帝保大五年(公元1125年)为金国所灭止,历时218年。它的疆域以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流域为中心,也就是今天的内蒙古赤峰一带。《辽史·地理志一》记载大辽国的疆域“东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胪朐河,南至白沟,幅员万里”,是广义上的辽国最大疆域。

唐朝于907年灭亡之后,中国出现了历史上第二次南北朝的局面。北中国的辽帝国和南中国的五代北宋长期对峙,再经过金朝与南宋,直到元朝才重新建立了统一的中华帝国。

契丹民族建立的契丹辽帝国曾主宰了十至十二世纪北中国的历史舞台。辽、金、元时期是现今中华民族再融合的重要阶段。中华民族的形成过程中,辽帝国曾做出了重要贡献。

图/辽、北宋时期全图(引自《中国历史地图集》)

(二)辽上京的重要性

辽上京是辽代五个都城之一,也是营建时间最早、使用最长的辽国首都。(辽代共建有五京,即上京临潢府、东京辽阳府、中京大定府、南京析津府和西京大同府。)

辽上京于1961年被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被列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预备名单、中国申请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可见其重要性。

它具有以下几个特点:1、是中国游牧民族在北方草原地区建立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座都城;2、形制独特,呈日字形,不同于唐宋的回字形都城,开启了中国都城的新形制;3、辽上京遗址相对保存完好,城内有很多辽金两代并存的遗迹;4、2010年以前,考古工作仅局限在钻探、试掘的阶段。考古研究基础薄弱,辽上京宫城形制等问题一直悬而未决。

图/辽上京遗址(引自《内蒙古东南部航空摄影考古报告》)

二、文献中的辽上京遗址

(一)文献所载上京城的营建与废弃

关于辽上京城的记载以《辽史》最为重要,此外《旧五代史》、《新五代史》、《契丹国志》等都有简约记录。依据文献记载,辽上京城的兴废分为四个阶段。

1、初创阶段,是指建都前的时期(公元918年以前)。上京故地原称“苇甸”,通常被称作“西楼”。从唐代中期以来,辽上京地区就一直是契丹迭剌部的主要居地。唐天复元年(公元901年),耶律阿保机成为迭剌部的夷离堇,天复三年升为契丹总知军国事的于越王,阿保机的领袖地位得到巩固。这时,他世代生存的主要据点——“西楼”这个区域,已经成为契丹部落联盟的决策中心之一。

2、兴建上京城阶段(公元918~938年)。据《辽史》载,神册三年(公元918年)二月,阿保机开始大规模地“城皇都,以礼部尚书康默记充版筑使。”这可算是上京城营建的开始。契丹灭后唐得燕云十六州,改国号为“大辽”,同时将“皇都”改称为“上京”,府曰临潢。辽代历史上第一座都城——上京城开始了近二百年的辉煌。

3、上京作为都城使用阶段(公元938~1120年)。

4、京城逐渐废弃阶段(1120~1230年前后)。《金史》载,金天辅四年(1120年,即辽天庆十年)春,金兵攻到辽上京城。天眷元年(1138年),“辽上京”称谓被取消,改称为“北京”。金代中期,辽代上京城从国都已经沦落为一个与蒙古接壤的边陲小城镇,这时候蒙古国已经兴起。

上京真正的灭亡是在金正大七年(1230年),即蒙古国太宗窝阔台执政第二年,窝阔台命令辽王薛阇(耶律留哥之子)与撒儿台东征,并“收其父遗民,移镇广宁府,行广宁路都元帅府事”,即薛阇被撤藩为将。正是有了这种人为的居民迁徙之举,才导致原辽上京城较为彻底的衰落,逐渐变为废墟,成为蒙古族的游牧之地。

(二)辽上京遗址再发现

从元代以后,辽上京城为世人所淡忘,直到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清代史地学者张穆在踏查巴林旗山川水系时,重新发现辽上京城遗址。他在《蒙古游牧记》写到“今巴林东北一百四十里,当乌尔图绰农河汇和戈图农河之处,有波罗城,趾周二十里,内有三塔,久毁,疑即古之临潢。”清末学者曹廷杰、李慎儒对此进行了补证。至此,被淡忘了数百年的辽上京城,又浮出历史的水面。

在20世纪,一些外国学者根据清代学者考证的可靠线索,率先开始关注辽上京。日本著名的学者鸟居龙藏先生曾两次(1908年和1930年)到巴林左旗进行考古调查,认同了对辽上京遗址的判定,并且在《燕京学报》上发表文章,对辽上京及其城内的石人观音像等进行考证。

图/辽上京城内观音像

法籍神甫闵宣化也曾两次到赤峰地区对辽代的城址进行综合的考察,断定“波罗城”就是辽上京故址。至此,辽代上京故城的地理位置基本为学术界所认同。解决了中国东北史地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

(三)2010年以前的考古文献

20世纪三、四十年代日本侵华期间,日本学者多次对辽上京遗址进行过考古调查,并进行了专题研究。江上波夫、田村实造、小山富士夫等都先后勘查过辽上京遗址。

在20世纪五十年代,辽上京又遭到了人为和自然的破坏,内蒙古学者郑隆对此给予了切实关注,在《文物参考资料》上发表文章。这成为辽上京受到文物工作者和国家文化部门重视的一个重要原因。1961年,辽上京被列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1962年,内蒙古文物工作队对辽上京皇城进行了考古钻探和试掘,并于1994年发表了《辽上京城址勘查报告》。其后1973年、1997年、2001年和2002年在辽上京遗址都曾进行过调查、钻探和小规模的试掘。

三、辽上京遗址考古新发现和研究

(一)2010年以前辽上京遗址的初步认识

辽上京城总面积五平方公里,平面呈日字形,北边是皇城,南边是汉城。皇城东、西、北三门建制基本相同,都有马蹄形瓮城和门道。南面大顺门被河水冲毁,形制不明。根据文献记载,皇城是契丹皇帝和贵族的办公地和居所,汉城是汉人、商人、各国使节居住的区域,但目前我们对它所知甚少。

2011年开始的辽上京皇城考古工作的基础,如下图所示,只有从皇城的东门、西门、北门分别通进的道路,以及几条城内主要干道和两组建筑群,还有保存较好的皇城城墙和马面。

图/辽上京遗址平面图(引自《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卷》)

图/皇城平面图(引自《辽上京城址勘查报告》)

图/皇城西门乾德门遗址地貌(北-南)

图/皇城城墙

在皇城四面城墙外侧均有马面,现存43个。每两座马面之间约相距110米。两马面各距中心点55米,恰好在当时强弩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内。

图/辽上京皇城城墙剖面图(引自《辽上京城址勘查报告》)

都城有两个最重要的特点,一是政治性,一是规划性。所以要做好辽上京城的考古,首先要抓重点——皇城和宫城。有一些关键问题亟待解决:

宫城在哪儿?

契丹有尚东的习俗,整个辽上京城是东向还是南向?

西山坡建筑是过去认为的早期宫殿日月宫还是佛寺?

(二)辽上京考古研究新视角

在国家文物局的大力支持下,2010年年底,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第二工作队和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组成了辽上京考古队,从2011年开始对辽上京遗址进行有计划的考古发掘。辽上京考古队由董新林和陈永志(现为曹建恩)任队长,董新林为项目领队。主要工作人员有董新林、陈永志(现为曹建恩)、汪盈、肖淮雁、左利军、李存信等。

1、前期准备

辽上京遗址测绘和GIS系统的建设,具体工作内容包括:根据等高线地图,对辽上京皇城和汉城的城墙进行了全面的拍摄;历史和考古文献的准备;制定五年考古发掘规划。

图/辽上京遗址地形图

2、配合大遗址保护的辽上京遗址考古发掘

辽上京遗址考古发掘的项目定位是为了配合大遗址保护,属于主动性的考古发掘。核心区是辽上京的皇城和汉城,并且把南北二塔、皇城西侧的渤海小城以及周边的窑址墓葬,全部纳入考虑范围。以世界文化遗产的角度,把辽上京作为一个大遗址来做考古工作。

在做辽上京考古发掘的同时,考古队也对赤峰市境内的辽代城址进行了收集,并对巴林左旗境内的辽代城址进行了全面的调查,这为整个发掘工作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图/辽上京遗址南北二塔

辽上京考古发掘工作目标有三点,最重要的首先是要搞清辽上京遗址的形制布局、功能分区和历史沿革。第二就是要结合历史文献和相关考古资料,来探索辽代都城制度及其历史地位。第三就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辽上京遗址,对辽上京遗址的保护规划修编提供依据。同时也要为辽上京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等提供学术支撑。

(三)近年辽上京遗址考古发现和研究

从2011年到2017年,辽上京考古队以辽上京皇城的布局和沿革为工作重点,有计划地进行了考古发掘。以皇城西门作为切入点,对西山坡遗址、皇城南部街道、宫城等进行考古发掘工作。

图/辽上京主要成果

1、城址布局的重要发现

第一、确定了辽上京宫城准确的位置和规模,更正以往对宫城范围的错误推测。确定辽上京宫城位于皇城的中部偏东,有东、南、西三个门,北边没有发现城门。这跟《辽史》的记载也基本吻合。

第二、首次发现并确认了东向的轴线。 宫城内发现两组东向宫殿院落和一座建筑依轴线对称分布。辽上京皇城的东门为三门道格局的过洞式门址,宫城东门为殿堂式门址,与一号院落、二号院落,包括2017年发掘的一个大型建筑基址共同形成一组中轴线。这是当时辽上京城最为重要的中枢区域。

第三、辽代东向中轴线始终没有发生变化,为单一轴线。从城门规模上来看,皇城东门为三门道,西门、北门均为单门道;宫城东门为殿堂式门址,南门、西门均为单门道过洞式门址。在东向的轴线上,道路很宽(40米以上),是南门外大街的2倍。东向轴线上有成组的大型建筑基址和院落,但是南门进来的轴线上是没有见到大型建筑基址的,所以我们认为辽上京不存在南向的轴线,且辽代东向中轴线始终没有发生变化。

第四、确认西山坡遗址的性质为佛寺塔基。这组建筑位于皇城的至高点,坐西朝东,居高临下,位置重要,规模庞大。通过考古发掘,确认这是一处辽代始建、一直沿用到金代的佛教寺院,而不是辽代早期宫殿区。西山坡遗址性质的确认对认识辽上京布局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第五、经过考古钻探确认了主要路网和护城壕。可以确知东门、西门、南门、北门,还有宫城周边,都存在比较清晰的可以确知的辽代道路,也就是路网。通过钻探在皇城的东门、西门附近都发现了穿越城墙的水涵洞,还有城外的护城河,可以确知部分的水系。这是2017年考古钻探获得的重要收获。至此,对于辽上京皇城总体的骨架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清晰认识。

2、辽金城址的历史沿革

第一、皇城从辽代到金代没有变化,一直在沿用;但是城门从规模、形制结构上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逐步变小。皇城内,东向的轴线在辽代没有发生过变化,但是到了金代,辽上京的城市格局、皇城内的格局发生了改变,如宫城被废弃,在金晚期还建立了一些像西大院这样的建筑,反映了辽上京从辽代都城到金代地方城的一个变化。

第二、辽上京在地表上发现了很多的遗迹,城门、宫殿、佛寺等重要建筑在辽代均有多次修建,建筑单体的形制结构和营建做法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也和《辽史》的记载基本吻合。

图/建筑单体的形制结构和营建做法发生变化

第三、除了将遗迹做严格的区分之外,我们也通过地层学对遗物进行类型学的分类,将辽代的瓦当和金代的瓦当进行区分,建立遗物的年代序列。此外,我们还对城门、城墙、宫殿、佛寺等进行单体的发掘,也获得了大量的信息。

四、辽上京城对后世影响

隋唐长安城为代表的中国首都,对日本奈良平城京和唐代属国渤海上京城的营建产生了直接影响。

图/唐长安城

在唐代之后,中国南北出现了两种形式的都城类型。以北边的辽上京为代表的日字型的布局,对金代、元代、清代都城的营建产生了重要影响。都城的双城制,是北方少数民族为了统治大量的汉族人“因俗而治”的政治制度物化的一种表现。以北宋东京城为代表的“回”字形的布局,是汉族建立的帝国突出“皇权至上”思想的物化表象形式。

图/辽上京与北宋东京

辽上京皇城中也有回字型布局(内为宫城),实际是中原皇权至上思想和北方民族因俗而治思想在城市布局上的完美结合。所以,辽上京的形制具有独特性,在中国的都城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对于金代、元代和清代三个少数民族建立的都城都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另外,辽上京在关键位置营建了西山坡佛寺。辽、金、元都城内都体现了对佛教的重视程度,与契丹、女真和蒙古统治者遵循的理念有关。

现今,这些消失了的民族文化在文献中未能被完好地继承下来,而辽上京遗址中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得以保存,完整记录了辽代与宋代不同的都城演变轨迹,是辽代历史和考古研究的重要宝库。

城市考古工作方法的探索和实践

在清源讲堂上,董新林老师讲授的不只是辽上京考古新发现,更难得的是他与文化遗产保护青年工作者分享自己对于城市考古工作的思考与认识,特别是他以在辽上京遗址考古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考古工作“精耕细作”的重要性。

辽上京的考古发掘工作是严格按照国家文物局的《田野考古工作规程》来进行,秉承老一辈学者在考古工作中的优良传统和城市考古的发掘经验,同时也积极思考、创新,针对辽上京作为“古古重叠”的荒野型城址的特点,探寻合适的工作思路和发掘方法。

一、明确学术目标:辽上京城的布局和沿革。传承前辈学者的优秀传统,考古领队坚持每天全程在发掘现场,宏观上精心设计每年的发掘计划,以确保研究目标的实现;微观上在现场及时判断处理遗迹现象,以确保发掘质量。

图/考古队在寒风中的现场讨论

二、精心组建辽上京考古队。在组建辽上京考古队的时候,特别留意如何通过发掘出的遗址获得最大量的信息。因此我们把不同领域的专家们汇集到了一起来尽心工作,团队由考古学者、古建筑学者、遗址保护专家、环境考古专家、测绘和规划专家等组成。辽上京作为重要都城,其重要遗迹都是规模较大的古建筑遗址。古建筑专业学者全程直接参与考古发掘,在田野发掘中真正做到考古和古建筑的融合,使我们从发掘设计到具体实施,从观察现象到记录测图,都有很大的改变,提升了发掘精细度和科学性。古建筑学者参加全部考古发掘工作,遗址保护专家始终跟进发掘工作,是辽上京考古发掘项目的特色之一。

三、强调着手一项考古工作至少要有五年的规划,要对史料和过去的研究基础进行完整梳理,并对地理信息进行仔细的搜集。

四、坚持城市考古在田野发掘中的精耕细作和关键性解剖,以获得丰富可靠的考古资料。

例如通过对宫城南门西墩台的仔细清理和解剖,发现了古建筑中永定柱做法的考古遗存依据,并且了解了永定柱和夯土墩台的营建次序,为研究辽代建筑营造技术和制度提供了宝贵资料。

图/对宫城南门西墩台的清理和解剖

辽上京宫城东门遗址埋藏浅,曾遭到严重破坏,磉墩被破坏成不同形状的灰坑,保存很差,不易识别。在清理过程中,我们发掘出了很多坑洞。这些都是金代的民居对墩台造成的破坏。

通过“精耕细作”的考古发掘,我们仔细辨认出宫城东门夯土基台的基础和以磉墩承重的柱网结构线索,从而确认了该门为殿堂式建筑,面阔5间、进深2间,可能为三门道格局。如果不是“精耕细作”,发掘后的结论可能就是宫城东门遗址破坏殆尽,形制不详。

图/辽上京宫城东门平面形制示意图

图/辽上京宫城东门遗址

五、强调在城市考古中资料收集方面的精耕细作,注重以研究为目标的考古测绘和全息的记录,跟进先进的科技手段,提升考古照相和测绘技术。

图/三维图像重建

六、注重多学科合作,关注当时人们生活状况和生存环境。

图/李志鹏等对辽上京动物骨骼和骨料做鉴定

图/邓辉教授在辽上京遗址采沙样和土样

七、注重文物保护复原古环境,注意修复和回填现场的文物,防止再次破坏。

图/辽上京皇城西山坡佛寺遗址回填保护情况

八、积极参加辽上京等大遗址保护工作,推动地方政府对大遗址的保护,主持相关遗址文本的编制。

2012年辽上京考古队负责完成“辽代上京城和祖陵遗址”申请《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文本,并顺利入选预备名单。2013年负责编制完成“辽上京考古发掘工作计划”文本,推进辽上京国家遗址公园建设。2016年11月开始,与国文琰合作,编写辽上京遗址和辽祖陵遗址申遗正式文本。

九、注重公共考古和弘扬辽文化宣传工作。

图/辽上京考古队与青少年

十、及时整理考古资料。

读者问答

在本期清源讲堂的预告发出后,我们也收到了热心读者的问题留言,特别在讲堂中请教了董新林老师。

问题1:

辽上京皇城西山坡佛寺遗址发掘情况如何?塔基为何是六边形?

回答:

2012年辽上京考古队主要对皇城西山坡遗址进行考古发掘。西山坡的建筑位于皇城的制高点,这样的位置显示了它对于辽上京布局的重要性。经过试掘之后发现,三个地表呈圆形的建筑实际是三个六边形的塔基,因此它应当是一个佛寺遗址。

图/考古发掘前的西山坡佛寺遗址(呈圆形)

图/发掘清理后的西山坡佛寺遗址(六边形塔基)

中间是一个大型的六边形塔基,两侧还有两个小型的六边形塔基。两侧小型的塔基下有地宫,大型塔基没有地宫。清理之后,发现大型塔基台面的对角线直径可以达到40米(对比参考:应县木塔的台基底径40米)。我们推测它就是一个砖构塔。

图/由三圈柱网构成大型的塔基平面示意图

特别重要的是在清理幸存下来的回廊位置时,居然幸运地发现了一组泥塑像,共有5尊。在北京的实验室考古清理两年多后,我们修复了这5尊精美的泥塑像。这也是目前辽金时期第一批考古出土的泥塑像,价值十分重要。经过研究并请教佛教专家之后,可以确定这就是辽代十六罗汉中的五个,其中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带着风帽的罗汉形象(最左图)。所以这次考古发现也列入了“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为什么这三个塔基都呈六边形,目前还不是很清楚。虽然现存辽塔以八边形为主,但也有六边形塔基的实例。西山坡佛寺遗址由南北两个院落构成,北院为佛塔,南院为佛殿,是一个典型的东西向寺院布局。它是一座辽代始建,金代继续沿用,金代晚期被废弃的皇家寺院。

问题2:

辽上京是一个辽金两朝相叠压的城址,在您带领考古队发掘的时候,是如何对金代城址采取保护措施的?

回答:

辽上京遗址是辽代遗迹和金代遗迹的一个并集,所以我们在考古工作中必须要仔细地区分辽代遗迹和金代遗迹的不同层位关系。在发掘过程中,我们首先要小心剥离掉金代的地层之后,才能谈辽上京的布局。

在辽金叠压的时候,我们要判断遗迹的重要程度和它的层位关系来做保留。例如2017年发掘的2号建筑基址都是金代的,这个遗址本身保存的很好,无疑会做保留。

图/辽上京遗址内2号建筑基址

如果我们清理到非常重要的金代遗迹的时候,首先考虑保留,然后用其他的办法,比如关键性解剖,来了解下边的遗迹现象。不会把上边的金代遗迹完全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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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图片如无特殊标注均由董新林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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