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扬州盐商的前世今生(6):南河下,百年老街见证盐商兴衰

一条细长的街巷,青石板铺路,高底不平,积水空明。两旁或高或矮的房屋,无形中成为巷子的墙壁,是那种早已被雨水泡透斑驳脱皮的墙壁;还有一块块布满青苔的石砖,那沿街的锈迹门窗,都给这个运河古城的街道增添了几分怅惘和缠绵的美。

天空下着小雨,夏雨潇肃,洗出了小巷的青色。岁月,在一面面斑驳的墙壁上写满了城南旧事。

在以船运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因为南河下靠近古运河、靠近码头,因此是扬州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这里居住着扬州大部份从事盐业贸易的商人,保存下来的盐商住宅,密集丰富,是那段明清直到民国历史的一个见证,一处遗存。

有人感慨:这里是北京胡同;这里是上海的弄巷......这里,是位于扬州老城区的南河下老街。

——题记

明清时期,扬州盐业发达,很多盐商在这座古城里建造房屋,生活居住。久而久之,自运河边上的钞关古渡口至东关,便逐渐形成了一条长达几公里的“河下街”。这“河下街”沿古运河岸边分别向东和向南延伸,分为北河下、中河下和南河下3段。这其中的南段,就是现在的南河下。

一般外地游人对“南河下”这个称谓不太明白,时常发懵:人文荟萃的扬州,乍还有这么个古怪的地名儿?

因此,有必要做个解释。所谓南河下的“南”,就是指扬州老城区的南面;所说的“河”,就是宛延流过老城区的古运河;这“下”呢,则是古运河的河堤之下,沿着古运河形成的这些街道,就叫河下街。数百年来,扬州盐商在这里留下了众多历史遗迹

近日,小编专程到南河下走了一圈,对那里的盐商遗迹进行了探访。

如今的南河下老街很低调,朴实而不乏深沉;小巷深处,古宅遗迹俯拾皆是,老井、砖雕门楼、古树随处可见。逼仄幽深的青石小街,很窄长满绿苔的马头墙,街道很窄。

某户人家才洗的衣物悬挂在横穿街道上空的绳索上,滴着水珠儿

墙壁上随处可见通俗但饶有深意的家训,装点窗子和街道的盆栽很有特点,不时还有几只从大门里跑出的小猫小狗打闹着;间或身边驶过一辆喇叭“嘀嘀”作响的电动车、某间老屋里传来“依依呀呀”的扬剧,充满了生活气息和浓厚的历史韵味......

眼前的一切,竟还是明清时期的旧貌风情。

近年来很火的中国富豪排行榜,前十位富豪中大多从事或者涉足房地产业,且均来自于沿海省份。那么,现在做个假设:如果在200年前做这个富豪榜单的话,前十位富豪将是清一色的晋、陕、皖等省份的盐商。而且还会发现:这些富豪大多寓居扬州,活跃于南河下这条老街之上。当时的南河下,会馆林立,富商云集,走大街上没准都能碰个满怀。

一组数据表明,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年),扬州盐引销售量1529600引(一引等于400—600斤)。一引盐在两淮盐区售价是0.64两白银,船运至扬州后立即暴涨至1.82两;再从扬州运到皖、赣、湘、浙等省府,一引食盐的零售价便高达10两左右。

扬州盐商每年赚银1500万两以上,上交盐税600万两以上,占全国盐课40%。同一年,扬州盐商提供的盐税占了全世界经济总量的8%左右。

廖宅:清代盐商的典型住宅。随着历史的变迁、城市的改造,北河下和中河下街道现均已残缺,只有一条千米长的南河下老街还保留着旧时的风貌。漫步在老街上,“三步一古井、五步一老宅”。

南河下118号,是一座砖雕门楼的老宅子,墙壁上的铭牌告诉游人:这宅子的旧主人,是清代大盐商廖可亭。他曾经是晚清名臣曾国藩的幕僚,后来辞官来到扬州从事盐业生意。这座宅子如今遗存各类房屋150多间,建筑面积约2600平方米,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进入廖宅,首先要经过一条火巷。火巷是古代居民的一项发明创造——在房屋之间隔开一条2米左右宽度的小弄堂,其目的是为了防止邻家失火,火灾蔓延。

这条火巷长达百米,据说是扬州最长的一条火巷,走过来足足花了几分钟时间,也可看出这座宅子的规模之大。

从火巷进入,敲开一扇虚掩的小门,顿时豁然开朗:眼前呈现出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小天井。男女主人正忙着洗衣、做饭。男主人姓郭,60多岁模样,在这座小院生活了30多年。郭先生家的屋子原本是老宅的楠木厅。楠木是稀有贵重的树木,每天守着楠木生活,感觉肯定非同一般。

更为难得的是,屋里天花板上有两块巨大的名人题匾:一块是楷书“同规往哲”,落款竟然是黎元洪(中华民国第二任大总统);另一块是楷书“乡国垂型”,系徐世昌(民国七年(1918年)10月,当选民国大总统)所书。经过媒体宣传,这两块名人题匾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对此,郭先生得意地说:“在上面放得好好的,等哪天宅子修缮了就可重见天日了。”

在廖宅转一圈,强烈感觉到晚清及民国时代的南河下在扬州的地位,盐商的富裕生活和不俗品位跃然眼前。

“家住南河下,专吃白而大。”这是一句扬州的俗语,是说“某些人”不劳而获,白吃白喝。这些人又以居住在南河下的盐商为最。清道光以后,扬州的盐业走向下坡,道光十二年的盐法改革又使一些盐商破产。而这些商人(及其子孙)则可以按月到官设的务本堂领取一笔相当可观的生活费用,这就使得那些破产了的盐商们仍旧醉生梦死,衣食无虞。

南河下170号,是盐商汪鲁门住宅。汪鲁门弃官经商,任两淮盐业总商,成为扬州最后一批有影响的盐商之一。此宅现存老屋前后九进,近九十间,建筑面积1700余平方米。其楠木大厅的架构呈现出典型的徽派风格,是扬州盐商住宅中体量最大、最为完整的楠木厅。

修缮一新的汪鲁门老宅有人看护,一般人不让进。小编出示了证件后,才得以进入。脚下的地砖已磨得高洼不平,天井里的石板有些坏损,但还原样保留。 黑漆大门上的图案,是两个插了三根戟的瓶子,意寓“平升三级”,图案上方还有一个寿字图案。从这些细枝末节,可以看出这宅子的主人经济实力和文化品位。

在南河下老街上,有一处古建筑与曾国藩颇有渊源,它就是位于南河下68号的湖南会馆

史载,曾国藩对扬州情有独钟。晚清时期,太平天国运动兴起,清朝八旗兵无法抵御,而由曾国藩率领的湘军骁勇善战,最终镇压了太平军。战事结束后,一部分退役的湘军来到扬州十二圩从事盐业生意,他们发达后,出资买购买南河下的这座豪宅,准备送给曾国藩。但曾国藩觉得自己不住在这里,豪宅就有些浪费。不如做为湖南会馆,以后湖南人议事办事都到这来,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商会。

湖南会馆曾先后被经过日本兵和国民党军队占用,解放后成为军营,目前由一家军工单位占用。现在,偌大的会馆老屋已无迹可寻,只剩下临街的高大八字门楼,从门楼的体量、造型、气势上看就不同凡响——门楼上四十八幅精雕细刻的人物、树木、花卉等吉祥图案,方寸之间展现出来人间百态,足以令观者惊叹。

是目前扬州保存最完整、最雄伟的会馆门楼。仍然使人们对当年那个“超豪华”的湖南盐商办事机构产生诸多的遥想。

每每从这里经过,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好好瞧瞧吧,百年之前,雪白的食盐,就象水一样从这里淌出;雪白的银子,又象水一样从外面流进。南河下,就是银子和盐堆砌成的一条老街。

丰富的历史文化底蕴,舒适宜人的古运河风光。几百年来,南河下老街以及整个南河下历史文化街区,孕育出了盐商独特的文化氛围。

南河下的康山街上,曾经住过一位叫江春的大盐商。其住所叫康山草堂,现已毁。当年乾隆南巡时,江春很荣幸地被乾隆邀去喝茶,一时风光无限。江春品行不错,不沾黄赌毒,不包二奶,却喜欢写写画画,结交文士。

据说,他家有大厅可容百人,客座常满,“四方诗人墨客必招致其家”。凡士大夫路过扬州,江春都会邀至家中相聚。一时间,康山草堂热闹非凡,几乎成了康家旅社

又据说,江春家里有一处饲养蟋蟀的场馆,名曰:秋声馆。而其家所筑的亭榭池沼,药栏花径,名曰“水南花墅”。光看这名字,就已经雅得让人哑口无言。

......河堤之下、老街之上,南河下见证过盐商的繁荣兴衰,也亲历了城市的发展变迁。如果说扬州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是座博物馆,那么这些老街小巷就是馆藏实物,只要走进它们,就一定会有惊喜发现。

行走在南河下老街,一幅幅泛黄的画面逐渐在眼前展开——百年之前,来自沿江各省府的盐船,先是行驶到十二圩淮盐总栈,盐商们换坐小船儿顺古运河向北,一直摇到南河下的引市街,一手交银子,一手更换盐票,然后卸货装货买卖成交,因而南河下成为真正的黄金水岸码头。

于是,关于盐业巨子们的故事,也随着古运河北上或逆长江进入中国内陆,流传到全国各地。

烟火市井南河下。这里没有周庄的繁华,也没有南浔的富庶,更没有浓厚的商业氛围。南河下老街不娇不媚不张扬,可以安谧的看日暮云淡,听似水流年,忆似水年华。

那微风吹过,便会咿呀作响的古老门窗,就像那首《小窗相思》的诗,讲述着一对有情人的缠绵往事。

一路之隔的古运河上,一艘艘雕梁画栋的游船儿,过往倏忽,飘来游人欢声笑语......伫足而望,心头竟然漫出一种“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的淡淡忧伤。

行走在南河下老街,不经意间的一转身、或者一抬头,就能看到一座古旧的老宅,门窗破损墙面剥落,摸摸它的窗栅,看看依旧精致的雕饰,就像遇到一位过气的明星,色虽衰但韵犹在。没有惊讶,只有感喟——它们曾是这里的主角儿。

狭窄的街道两旁,或开着小吃店、或摆着油条豆浆摊点。许多当年的老宅子至今仍然住着人家,蜂窝煤炉就放在门前,生火的时候,先放几块碎木,芭蕉扇子一挥,淡蓝色的火焰便“呼”地升腾起来,烟雾从街东头飘到街西头。有老人坐在树阴下,斜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看着往来行人。

时近响午,日头愈毒。老街人家开始生火做饭,门口摆放着煤炉,散发的烟雾弥漫在巷子里。宛如当年盐商豪门,身影闪烁......

南河下老街,依旧回荡着自明清时期起便缕缕不绝的市井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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