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京城——建国门“豁子”

如今赫赫又名的建国门,明、清城墙本无此门,北面有朝阳门,南边是东便门。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日寇占领北平,为兴建东郊的所谓工业区,在现建国门地方拆除了一段城墙,形成一条宽7.9米的倒八字形豁口。当时并未顾及城门的建设,仅仅安装了简易的铁栏杆(一说铁门)。四十年代初,日伪当局曾拟议过新开豁口城门的名称,初定东豁口名“启明”,寓意“旭日启明”之意。但北京人仍然叫东豁口为“豁子”,以示对日寇占领北平的不满。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11月抗战胜利后,北平特别市政府改启明门为建国门,但仍没有建正规城门,始终是个“豁子”。1957年,建国门随东西段的城墙一道拆除。现还保留古观象台一段明城墙。

附图一画面是1957年由西向东拍摄的建国门,9路公共汽车正驶进建国门豁口。右面就是建国门豁口城墙;左边有一座“公私合营建国门食堂”坐落在贡院东街的南口,后来改为建国门副食品商店。从胡同口向北不远,年轻的木工李瑞环同志当年就住在贡院东街7号院里。

公私合营建国门食堂原是一家开业于四十年代的私人小饭馆,门牌号大约是东城根六十八号,当年位于建国门外护城河木桥的西桥头,这里人来车往,饭馆生意兴隆。现在其位置在建国门内大街中心线附近。

笔者一至三岁时,我家曾租住在这家“食堂”的里院,房东沈太太十分稀罕我,经常从建国门食堂给我买好吃的。没有生育的沈太太有把我过继给她当儿子的念头,那时我母亲生了我弟弟。我家是从西四大宅门里走出的大户人家子弟,加之我又是父母的长子,岂有过继之说。没多久,我家就搬离了该院。谁曾想,时间没过几年,东观音寺街扩宽成70米宽,改称建国门内大街,房东沈太太夫妇俩都安置到建国门外永安里楼房居住。过年时,母亲领着我到沈太太家去拜年,我对沈太太家三居室大房子曾羡慕不已。

建国门的“建”字,会意字,从廴(引长之意),从聿(意为律)。《说文》中对这一动词的解释是:立朝律也。建字引领的词组也大都沿用了这一语义:建法(制定法律)、建中(订立标准)、建极(制定至中至正的建国大法)

复兴门和建国门则是日寇侵占北京时,在内城东西城墙上扒开的两处缺口。看过北京地图就可知道,老北京城内城东面的朝阳门、东直门及西面的阜成门、西直门,位置都偏北,内城南部确实缺少横贯东西的干道。但在军阀混战的年代,谁也不敢轻易将城墙扒开口子,据说是怕破了“风水”。据北京市档案馆1999年第四期《北京档案史料》所载《日伪统治时期华北都市建设概况》记述,日寇于1939年起,就开始在北京西郊筹建用于商业和住宅的“西街市”,并在东郊筹建用于工业区的“东街市”。为沟通“两新街市区域与城内之交通,特就东西两面城垣各辟一新城门(东称‘启明’、西称‘长安’)……所辟新城门仅有缺口而未设门扇与门洞,因陋就简,迄未修饰,是其物力不济之象征”。二门最初只是一个7.4米的倒八字形豁口,宽约百米,两端成坡型。西豁口位于邱祖胡同、卧佛寺街西口附近;西豁口位于东观音寺街东口和贡院东街附近。1945年日本投降后,国民党北平市政府按照当时流行的“复兴、建国”的政治口号,将日寇命名的“长安门”改为“复兴门”,“启明门”改为“建国门”。1946年11月何思源接任市长之后,曾“修建复兴门等城防工程共十三处”,在整理复兴门缺口处时,增建一座高12.6米的城台和一座宽10米的单券拱门,并加装了铁门。附图四是四十年代末复兴门的照片。

1955年,北京市政府为展宽道路,将复兴门的门洞拆除,拓宽了缺口。而建国门则从未建造门洞,一直是缺口状态。解放后,为改善交通,将老北京城墙扒开了多处缺口,即未建门洞,也未命名为“某某门”,只是依据附近地名,称作“十条豁口”、“北小街豁口”等名称。老北京人则称其为“城豁子”。再后来,老城墙被拆除,有豁口的地方,大都兴建了立交桥,昔日的“十条豁子”变成了“东四十条桥”,“北小街豁子”变成了“小街桥”。残留的少数“豁口”,已成为标注在公交线路站牌上的车站名称,如明城墙的“齐家豁子”。

“文革”期间造反派破“四旧”,将许多带有所谓“封、资、修”色彩的地名废除更改,如“王府井大街”改为“人民路”,“东交民巷”改为“反帝路”。但造反派们可能并不知道“复兴”、“建国”这样听起来无甚不妥的地名,却是当年由国民党北平市政府命名的,因此未做更改。

众所周知,现在建国门立交桥西北的标志性建筑是社科院大楼和古观象台。五十年代,在笔者眼中的标志建筑是“建国门食堂”改称的建国门副食店,马路东边则是东观音寺东口的“马掌店”。

上世纪50年代,北京城里的交通很不发达,主要交通工具主要是马、骡、驴拉着的大车及人力三轮车、少许的自行车等。由于建国门城门是城内外人们来必经之处,也是诸多畜力车经过之处,所以在古观象台的西边墙根下有一家“钉马掌”的铺子。所谓钉马掌,就是那时拉车的马、骡等牲口由于拉车走远路,它们的蹄子磨损厉害。钉马掌,就是赶车人为了保护牲口的蹄子,在牲口蹄面钉上一块半圆形的铁掌,俗称“钉马掌”,小孩们戏称“给马穿鞋”,店铺简称“马掌店”。

东观音寺“马掌店”位于东观音寺东口与柳罐胡同北口把角处,只是两间平房,房前有个木头架子,形似现在的单杠,大约有2米多高,木架上绕着绳子。赶车人经过这里若给牲口钉掌时,先将牲口卸下,然后把牲口拉到木架中央,把牲口的蹄子绑在木架上。这时,钉马掌的师傅走过来,用铲刀先将牲口的掌面修理平整,然后再钉上铁钉即可。

平时没有马车来,马掌师傅要制作“铁马掌”的半圆形铁圈和专用铁钉。店铺在门外有化铁炉和打铁的架子。冬季旁晚,火红的化铁炉堂和打铁师傅有节奏的打铁声,是东观音寺东口的一景。打马掌由二个师傅操作。老师傅坐在板凳上,一手用铁夹子夹住烧红的铁棍,不停转动铁棍位置,另一手持2磅小锤,学徒的年轻师傅站着,有节奏地轮动8磅大铁锤,二人轮流打向马掌,“叮当叮当。”一声高,一声低。我在山西修京原战备公路和京原铁路时,开山辟路,干过打炮眼的活儿。

东观音寺“马掌店”附近的大人们中的养花的,则向铺子里的师傅要一些削下的牲口蹄掌的残屑回家给花做肥料,是上等花肥。笔者记得1968年我插队离开北京前,家养的一盆“万年青”,足有一米高,花冠一平米面积,主干一寸多粗,每周我要浇足一次马掌水。把从“马掌店”淘换来的碎马掌泡在罐头瓶里,泡到水质变黑才能浇花,味道奇臭无比。

我最后一次见到东观音寺“马掌店”是在1971年的10月6日的下午,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天下午3时,我从山西返京探亲,从北京火车站走到柳罐胡同北口,被建国门内大街的欢迎队伍阻拦住,横穿不了马路,在路南呆了一个多小时。

六、七十年代生活在北京的人都知道,当外国元首到北京访问,从东郊飞机场驶来迎宾车队,在建国门换乘红旗牌敞篷轿车,沿着东西长安街直到钓鱼台,那时的东西长安街叫“迎宾大道”。

从建国门到复兴门,沿街有十几万群众列成两队欢迎,有个宣传术语叫“夹道欢迎”。那天下午欢迎的是埃塞俄比亚访华团,欢迎队伍等候一个多小时后,贵宾车队在建国门木桥的西桥头停下,周恩来与贵宾换乘敞篷轿车,接受夹道欢迎,所以在建国门停留的时间最长。

夹道欢迎的群众热情地、有节奏地、反复高呼:“热烈欢迎 埃塞俄比亚皇帝 海尔塞拉西 一世陛下欢迎欢迎 热烈欢迎。”那个绕嘴的欢迎口号,至今记忆犹新,我就是靠在东观音寺“钉马掌店”的喂马的石槽(木架子没有了)听了有十多分钟。

夹道欢迎队伍主要是沿街的中小学校的学生。一般头天通知学校,学校常年备有欢迎队伍使用的彩旗、纸质鲜花和彩带等,这是政治任务,学校组织有欢迎队伍,能参加欢迎队伍是无尚荣光的,等同于参加天安门广场游行。参加夹道欢迎的小学生们,无论冬夏一律穿少先队队服,佩戴红领巾。我在方巾巷象鼻子中坑小学读书时,我校的鼓号队被安排在北京站口北侧显著位置,叫迎宾鼓号队,五、六年级我是鼓号队“打小镲”的。

附图二是上世纪50年代初期建国门外护城河、建国门护城河木桥、建国门外大街的照片。笔者6岁时有个大我二岁的伙伴,常带我玩,我叫他大友哥,那时他在东观音寺胡同小学读一年级。1956年8月,大友哥被北京第一机床厂的“嘎斯51”大卡车在“豁口大桥”上压死了。他弟弟二友比我小一岁,他说,他哥哥借了同学足球到豁口外二闸踢球。他边走边踢球,为了捡回踢到大桥中央的足球,才被卡车压了。

附图三是1975年修建二环路的照片,建国门立交桥西北角地铁工程兵工棚(现地铁建国门站),东北角施工场地正在盖建国门国际邮局,前面是新建的外交公寓大楼。

(转自新浪博客:ruiren49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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