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华峪见闻

2019.5.31日,4.27日,星期五,晴。

西交口乡党委书记艳萍说黄华峪旅游资源丰富,想开发研学旅行,让我去看一看。我心想:有些事的成功是逼出来的,何不用倒逼的方式,让其尽快变成现实?于是,我在电话上说:能不能现在就拾掇一两座院子,就现有旅游资源,供游人吃、住、游、购,边宣传、边开发、边使用,并随着开发进程逐步地提升完善?艳萍说好,仅仅四五天时间,乡宁县农家乐的雏形就出现了。昨天,政协文史委和文化研究会十人到黄华峪的考察成行。

昨天,我们上高速到河津北下高速,在秸山化峪镇张开西村北拐,于上午十时多到了我县境内第一个村庄八宝庄。我们就吃住在这个村的曹建文家,这是乡宁第一家农家乐,房院整洁漂亮,新置了十来套铺盖、两张饭桌。叫俊玲的女主人接待我们,我说咱们俩的关系是游客和店主的关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因政协文史委的同志当天要回县城,配合他们急于欣赏桐峪美景的心情,我们就一同先到桐峪一游。

历史上曾经的大通

过去去过黄华峪。基本的印象是峪里全长二十五华里,住着黄华、桑坪两个村委会、十三个自然村(峪口一村是秸山县的),一千余口人,近二千亩土地,人不算多,地则少而差,多是土薄不经旱的河滩地和深沟陡坡上的零星小片,耕种条件不好,维持生存困难;交通条件恶劣,到乡政府几十里山路全在河床的碎石上和陡坡森林里,用现在的标准衡量,就是没路。因此虽办了小学校,却没人愿意来教书,派来的老师呆不住,娃娃们上课便时断时续。勉强小学毕业后,也因为怕孩子在去乡里中学的路太远,不安全,大多辍了学。有人曾经把这里比做封建社会发配贬官、罪犯的粤广一带,也比做俄罗斯西北利亚。

哎,先民们为何选择了在此地生活?让我们这次深入其中找答案吧。

在黄华峪的最深处向上走,山顶上是南北营,他们这里叫紫荆山,县志上称昆仑山。这里有旧石器时代人类生活的遗迹。乡宁为夏墟,先民为夏人;顾颉刚及学生刘起纡说:华水出自华谷,华水两岸的先民为华人,而华谷在乡宁、秸山境内,居住在以此为中心的先民即是最早称为华夏民族的先人们。在春秋时期,晋献公把重耳封在蒲城,黄华峪是通往蒲城的必由之路,黄华峪、斜辇、背阴坡、夺路等村名流传下了关于重耳的故事。北周、北齐的战争从龙门、黄华峪一直打到吉县边的姚襄城,留下了很多的石城遗址。唐代有许多李世民的传说,在县志上也得到了证实,这是过去我们知道的。

桐峪的美与险的刺激,近日好多文章都写了,我没有太多的关注。在东坡村的庙里发现的标语却引起了我的深思。庙很破败,墙上有很多不太清晰的毛笔字。仔细看, 是抗战的内容,战士们写的。我在政协工作期间编辑的抗战史料就有这一内容,当时我只为这些将士的爱国热情所感动,又因对这一带环境不太熟悉,并未思考阎锡山为何在此布兵。

我在大家的不断交流中明白了:在抗日战争中,这是一条和华灵庙同样重要的军事通道

山西省政府搬到吉县克难坡后,省政府的机关、学校、军队就云集乡宁,晋南的九专署、田粮处、兵工厂、纺织厂都设在南北营,乡宁县就成了山西省的抗日前线,要击退来犯之敌,要保证军需供给,离不开这条路。坐在桐峪村的老槐旁,一直陪在一旁的老支书郭林喜告诉我:当时的黄华峪沿路村庄都驻着二战区的军队,其中大神头村的山上就驻有三十八军一万人,西坡村的龙王庙及戏台上,住的是收编的土匪杨茂泽的队伍。

这条路联系着山下各县的抗日政府,联系着山下征集粮食棉花的爱国阵营。 想一想,负责运送物资的老百姓,络绎不绝地人背骡驮,那是多么令人鼓舞的壮观情景?黄华峪,这是一条在中华民国时期承载了祖国统一使命的功勋之路!

那么在此之前呢?昨天,是我近几年来跑路最多的一天,他们说来回有十公里,奇怪的是腿竟然没疼。今天,我们要跑遍除石板庄以外的所有的村子。石板庄也是一个风景极佳的地方,但有几处要在水面上过,村干部冯三广等听说我们来了,急忙组织人在水上放了两根木椽,并拍了照片让我看。我一看照片,就知道自己过不去,就怀着歉意告诉他们:今天先跑其它村庄,石板庄下次来了再跑。

到今天下午四时,所有村庄跑下来,我数了数,竟然进出了十几座庙。从碑文上看,时间最早的是嘉靖年,数量最多的是万历年,其次是康、乾年的。光万历年创修或复修的就七八座,这说明万历年间峪内的经济是繁荣的,如不然那里能有这么大的腰劲来建这么多庙宇?一个地方的繁荣不外乎政治、经济、交通三种因素,那么这里属哪一种呢?可能的仍然是交通,包括沿路村庄的形成也是如此,但是证据呢?

桑坪村是沟里规模较大的村子,乡民们介绍,这个村历史上曾叫过镇,有炭院,还有饭店,说明有集市交易;有三座庙,其中两座是歇马店庙和三义庙,体现着商道上安全为要、义字当先的需求。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中,我明白了,这是一条从使用煤炭开始就存在的运煤古道,山下人离不开炭,就得组织骡马来搞运输,到南北营一带拉炭。在中途要歇脚、吃饭、住宿、喂牲口,随之就发展起了服务业。村民们越说越热烈,一说就断不了头。这个说不光是桐峪一条古道,石板庄也是,上去时拉布和针头线脑,下来里拉煤炭木材、药材等。另一个人说:咱村的李家是襄汾人,就是往山上贩土布发了财,才修了院子落了户。还有一个人说:还有一条路你们没说,就是从这里进曲子峪、上碾东岭,再从牛皮岭下三圪瘩坡,就进了乡宁县城。我忙问:到乡宁有啥卖买?他说上去拉布和针头线脑,下来拉五谷杂粮。村民中有个叫冯小田的,知道的还真不少,讲的最多。

现在已有证据说明,黄华峪是因贸易和战争需要而形成的一条历史的古道,也曾车麟麟,马箫箫地热闹过。民国时期说修路就是修马壁峪、三官峪和黄华峪这三条路,要保证峪里能过马车,上山能吆骡子。这条古道是什么时候消弥无形了呢?

不是古道消弥无形,而是无人走就没了。鲁迅不是说过吗?世上本无路,人走的多了,便成了路。把这句话改一下说成这样:就是世上有了路,人不走了就没了。解放后,县里通往外域的道路随政治中心、经济中心的转移改变了,相继修通了经襄汾到临汾、经台头到临汾的路,经西坡到河津、陕西的路。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又增加了华灵庙到新绛、陈家山到秸山、光华到襄汾……多条出境路。半个世纪里,走在柏油路上的人们,早忘了曾经为历史、为革命做过贡献的黄华峪河床上鹅卵石和稍林里崎岖陡坡也叫路,因此,没人来了。直到党中央号召村村通时,这里有了一条不达标准的柏油路,但和他们交往最多的秸山出境路还没有铺油贯通。

据民国版《乡宁县志·山川考》记载“昆仑山,八十五里,亦即紫金山一脉。”,黄华峪和佛峪中间所夹的山就是紫金山,亦即古代人们心中的昆仑山。这样说恐怕得不到人们的认同,昆仑山怎么会在这儿啊?明明在大西北嘛,可这就是事实。昆仑者,本意是众多的高大巍峨之山,叫昆仑的地方很多。当时的中国并不大,人们的视野也不宽,站在中国的首都陶寺往西北看,这里的高山丛立,巍峨而又神秘,又有旧石器时代人类生存遗址,是最早称为昆仑的地方。随着中国彊土的不断扩大,政治中心的西移或变更,昆仑山也在增加,最后定格于现在的大西北昆仑山。

紫金山亦即昆仑山的下面有两峪:黄华峪、佛峪(庞统峪)。这一大范围内,是美丽又神秘的地方。

仁寿三年(公元603年),一青年才俊在黄河西踏歌东归,歌曰:

“我思国家兮,远游京畿。

忽逢帝王兮,礼降布衣。

时异志变兮,志乖愿违。

皇之不断兮,劳身西飞。”

这个人是谁呢?他就是隋唐之间的大思想家龙门人王通,字仲淹。他生于公元584年,卒于公元617年。他立足于儒学,主张三教合一,慨然有济苍生之志。二十岁的时候,西游长安,隋文帝在太极殿召见,他奏治国太平二十策,打动了隋文帝,文帝高兴地说:“得生晚矣,天赐朕也”。遂于众大臣商议,众大臣不悦。王通知不能见用,遂作《东征之歌》,回到家乡,隋朝后来曾四次征召被拒绝。他在河汾之间一方面仿古续今做《中说》,一方面设馆授徒,弟子远至者数千人,后都成为唐朝建国的栋梁之才,宰相、尚书都以出自河汾之间为骄傲,薜收、陈叔达、杜淹、魏征都出自王通门下,故有唐源出自河汾之说,也有唐源出自狄戎之说。

王通弟弟王绩是唐朝诗坛的领军人物,唐诗全集的第二、三首诗都是王绩写的。请看:野望

东皋薄幕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秋夜喜遇王处士

北场芸藿罢,东皋刈黍归。

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

诗里写的都是山上的景和事。他曾在朝为官,因嗜酒误事被一贬再贬,后来他干脆辞官回乡。凡有人以酒相邀者,无贵贱辄往,其饮至五斗不乱。他深入民间,汲取创作营养和激情。他有两句名言载于乡宁县志:“凤不憎山栖,龙不羞泥蟠,君子不苟洁,以罹患不避,秽而养精也。”与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何其相似乃尔!他预知终日,命薄葬,自志其墓曰:“绩之仕,以醉失职”。乡人惊之,托“无心子”以见趣。

那时,山上的隐者很多,有文字记载而无名姓者两人,分别是北山丈人和负岺者。负苓者过,有人追而问其居处与名姓者,不答。王通闻之说:隐者也。北山丈人对文中子说“何为遑遑者,乃无急与?”文中子说:”非敢急,伤时怠也”。

王通授书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本村隆化,一处是昆仑山上的山洞,因他的书名叫《中说》,逝后弟子谥号文中子,故大家也把授书的山洞叫文中子读书洞。县志描述文中子讲道于白牛之溪,弟子捧书北面,环堂成列,蔚为壮观。他兄弟二人也带动了乡宁文化的空前繁荣。

文中子读书洞遗迹犹存,额书“飞云”二字,不时有人攀援而上,从佛峪和黄华峪两条路都可到达。该洞原在乡宁境内,后区划归了秸山,归谁无所谓,都是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

黄华峪内满是故事,还都是有善与恶、勤与懒的因果关系的,很有教育意义,就采撷两朵故事之花罢。

先到的桐峪村,就说桐峪村。这是一个承载着太多故事的村子。说的是桐峪过去叫洞峪,李世民打仗来到这里埋锅造饭,饭熟了,没有碗盛,他看见一个桐树上的叶子比手掌还大,就让士兵摘下来盛饭。饭罢,他说这村名就改成桐峪, 做个纪念吧 ,于是洞峪就叫了桐峪。

桐峪很富足,有一句顺口溜说:“桐峪的大鹅,粮食压弯梁(土音lie),马壁峪的大鹤,银子荷茏挫”。马壁峪离这儿七八十里地,能拿来做比较,说明桐峪的富裕方圆有名。

往峪里走着,不觉有了上坡路,再走有了石阶路,一抬头,看见有几棵三人抱不住的古槐树中掩映着村庄,其中一棵古槐心心空了,能钻进两个人,比晋祠院内的唐槐粗。越往上走,院落越多,其中一座大门楣上有曾挂过牌匾、蹲有石狮、雕有花鸟的痕迹,显然是书香且富庶的人家,这一切都让人感到历史的远久与厚重。陪同我们的林喜同志指着这家院子告诉我,这是举人院,举人曾在秸山县当过官,是这条峪里学问和官职最高的人。

晚上,我查县志,果有其人。名叫尚士彦,乙卯(1879年)举人,曾在秸山县当过教谕。县教谕在一县之内掌文庙祭祀、生员教育职责。尚士彦在任教谕期间,门下人才济济,辉映前后,学生或以事功见长,或以名彰著多,使秸山文风蔚然。因此,黄华峪的人下了山,秸山人也高看一眼,还有过汾河免收河钱的待遇。同时,他也积极支持家乡的事情,那一时期,黄华峪所有的碑文之类的文章都是他撰写的,现在留下的有龙王庙和捉马庙的碑文。他的事迹载在弟子们为他立的四铭碑上,这块碑现保存在秸山张开西村。

由于尚士彦离现在年代很近,许多事绩和文字能保留下来,他被年轻人做为仰慕和学习的榜样,峪里文化也空前地繁荣起来,故有“七个举人八个监”的夸张之词。

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说一辈当官,辈辈打砖。话说桐峪的山上有一片白松林,长的繁密茂盛。到了民国初年,尚家的一个后人看上了这片白松林 ,想归为己有,景家也说是自己的。两家发生了争执,官司打到了县上。县官要双方拿出证据,尚家就说他家祖坟埋在林中,以建砖为证。又连夜回去把祖坟往白松林中迁移,打开祖坟,只见一双鸽子“突、突”地飞出来,人说是移坟坏了龙脉。官司打到晋南专署,尚家人输了官司。

尚家输了官司不甘心,就继续上告,一直告到省都督府,直告得花光了家业,花光了盘缠,在省城连饭也吃不起了,还没有见到一个像样的官。一日,他们坐在衙门口,碰见了本家的唱戏的尚小赖。小赖此时已成了当红的旦角,正要到都督府唱戏,看见本家几个人坐在大门口,正欲上前问候,却见本家人都把脸转了过去。小赖知道本家人们不想理自己,便无趣地走进了省府大门。原来,旧社会戏子低人一等,被人看不起,他们驴死架子不倒,怕认了小赖,辱没了自己的身份。第二天,小赖又去里面唱戏,看见本家人还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知道定是遇到了难事。也不计较人家脸难看与否,就上前说:你们坐在这儿要干啥,有啥事尽管说,我进去唱戏,见的都是大官,或许能帮上忙哩。此时,尚家告状的人已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也就顾不得“尊贵卑贱”,说了事情原委。小赖说好了,你们别管了。不久,案子就翻了过来。后来,人们说“七个举人八个监,比不上小赖一个旦”,小赖的地位在家族中陡间高了起来,在清明祭祀的时候,要等小赖来了才开始,故有“小赖不到,纸火不醮” 一说。从此,尚家虽然赢了官司,家产却衰落了。

桐峪村尚家的兴旺不是一代人的努力,可衰落就是刹那间的事。这件事告诉我们:创业难,守业更难,难在后代不守本分,不走正道,自做孽,不可活;还告诉后人: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偷人,也是一条铁律。

再说西坡村尉家院的兴衰吧。西坡村尉家的先祖当初也是只有几块河边薄地的农家,他勤劳且略识天文。这一年五黄六月,天大旱,庄稼都快枯死了。一天,他早上起来,发现东天布满绛色云霞,俗话叫“韶了”,应该是有雨的天气,他急忙在河中央用石头和沙子汙起拦洪埧,开好地里的进水口,等到天黑,雨还没来,在别人都进入梦乡时候。他回家拿了一件长皮袍,瞌睡了就铺到地上睡,冷了就穿在身上。等到后半夜,雨来了,就急忙一块、一块地浇,刚浇完他的庄稼,天亮了,雨也停了,而这一年再没下过一滴雨。老百姓总结的经验:一场好雨照顾两料庄稼,一点不假。到了秋天,他获得了大丰收,又趁地里底墒尚好,顺利地种上了麦子。好多人家秋季颗粒无收,又因无雨麦子也不能安种。无粮食的人到他家来借粮或买粮,他一不借,二不买,要用地来换粮食。几年过去,懒干手的地全成了他家的,他成了远近有名的尉财主,有十几头骡马,十几个长工。他人却不吝啬,每到灾年,就舍茶舍饭。他又重视后人读书,到孙子重孙一代,都成了文化人。我们看到有几处碑,撰文人是尉凤翔和尉吉昌父子。文字华美、主题明确,确是好文章。天道酬勤的道理用在这儿不就恰如其分了吗?

人常说富不过三代,到尉家第四代情形就符合规律地起了变化。第四代孙尉吉昌虽聪颖过人,会写文章,又懂阴阳,但生性懒散,不务正业,吃饭不端碗,就在锅里吃;母亲在磨房磨面,他一块石头就在磨房顶砸了下去;父亲把他锁在一百二十斤的石头上,他把锁他的石头扛在肩上,仍若无其事地到处游逛说笑,气得父亲向衙门递状子,告他忤逆不孝。在他主事后,家道就败落了。这里面的道理不该深思吗?

国民党为什么输给共产党

如前述,抗日战争时期,太原沦陷,阎锡山到了克难坡,军队、机关、学校都搬到了乡宁。一时间挎枪骑马、威仪棣棣的军人,礼帽长衫、气质儒雅的文官和学子们住满了城乡。为了便于领导晋南一带,阎锡山在我县南营庙设立晋西南行政公署,分管山上山下十几个县,主要是深入山下沦陷区开展宣传抗日和收购粮棉等工作,不久,将晋西南行政公署改设为山西省第九行政督察区专员公署,简称为九专署,由南营庙迁至不远的燕山堡,统辖十一个县,后减为乡宁、吉县、河津、秸山、新绛、襄陵、汾城六县。从这里可以看出,黄华峪这条道路在山西省抗战中的地位多么重要。为了保证这条政治、军事道路的畅通,峪里住了很多二战区的部队,我们在跑的过程中看到有三处驻军的遗迹。

第一处是东坡村战士们住过的庙里。越过塌下来的朽椽破砖,我们艰难地到了正殿,正殿同样破败难以行走,墙上毛笔字和漫画漫患不清。记得我在政协时整理的抗战史料收有一篇卫建中收集的文章,说这墙上是一幅漫画:漫画题目是《日本鬼子上天图》,图画中一个日军走在一个个人头上,前方有一个女鬼扑面而来,一个蝎子也向上爬,头上有飞机扔炸弹。左上方有标语“中国战争决战”字样,右上方有“胜利”二字。这幅漫画告诉我们:残害了无数中国人的日本鬼子上有飞机轰炸,下有蝎子毒蜇,冤魂前路扑来,等待他的不是死路吗?这是爱国的战士们画的 ,体现了对抗战的必胜信念,令人感动。

第二处遗址是西坡村的龙王庙,也住着阎锡山的部队,这支队伍是收编来的土匪,指挥官叫杨茂泽。据老乡们回忆说杨茂泽的部队吃着军饷,啥都不干,天天起来连鞋都不提,倒刹着演戏、看戏、打牌。一句顺口溜传唱至今:“歪戴帽子倒刹鞋,连丢色子带抹牌”,形象地为杨茂泽部画了像,而杨茂泽的名字恐怕就跟着这句顺口溜千秋万代地不灭了。

第三处遗址是大神头庙前上方山上的万人沟。这一事件听起来叫人气愤填膺,说的是这里住着二战区部队的一个军,有一万人(没核实对不对),一天,军长出来散步,见对面山上有一只狐狸,就拿枪打。这位军长的枪法太差,一枪没打着,又连打了好多枪,也没打着。于是就老羞成怒,命令所有机关枪一齐扫射。结果是狐子没打着,却引来了驻在秸山的日本人。日本人包围了山口,二战区一万人被包围并打死在此处,此处就被叫做万人沟。至今,我虽然怀疑未必有一个军的部队,而长官也未必是军长,但老百姓口口相传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总是损失了很多的士兵。当林喜讲到这里时,不由人一阵心疼。为了一只狐子,或许是为了做一件狐子皮大氅吧?不惜浪费用来打日本人的子弹,不惜牺牲万名士兵的性命,这样的官不该千刀万剐吗?

老百姓心里有一杆枰,谁好谁坏分得清。还是在西坡村的龙王庙 ,有一块为清朝光绪年间知县唐安仁写的功德碑。写的是光绪三年的旱灾后,西坡、井峪、大神头的村民十之七八饿死或外逃,每村只留下十来户,但乡约酬神演戏仍按原来摊派收取,村民们申请三村合一牌,按一牌摊派,知县唐安仁批准了这一诉求。按说,这本就在官员的职份之内和正常的情理之中,但村民立碑铭其功德,碑文结束语无限感慨说:“噫,非深求民隐,视民如子,能为民剔弊如斯哉!”唐安仁也确实是个好官,任职期间做了不少好事,被民国《乡宁县志》列为名宦,这样的官员人民会反对他的统治吗?自然不会。

好多好多年以前,一军机失事,驾驶员满可以将飞机降落到河津、秸山的平坦地带,放下降落伞就能做到生命无虞。但是,他没有,而是沿着桐峪沟向大山深处多飞行二十来公里,让飞机撞在紫荆山的悬崖上。这时,他脑子想的什么?我想只有“为富国强军而死,死得其所的豪迈!”飞机碎落在深涧之中,他本人也尸骨无存,棺材里放的仅有找到的一点肉片,而国家能给他的是一块无名碑。这是为什么?动动脑子,就会做到“你懂得”,写到这时,我只感到心疼欲碎。这位飞行员能为国家利益牺牲生命,打狐子的军长和成天打牌听戏的杨茂泽能做到吗?当然,国民党中也不泛忠贞爱国之士,比如华灵庙二十四壮士,但最高层的宗旨不行,多数官员的行为动机不行。

毛主席说: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群众中间,就要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要想在人民群众中生根开花并结果,就必须想群众所想,为群众服务,人民群众才会成为适合你生存的土圵。这是共产党人致胜的法宝。而国民党的大多数官员如上面所说的打狐子军长、天天倒刹着鞋看戏抹牌的杨茂泽,得不了人心,那里能得到天下呢?

一代代积淀下的医药财富

昨晚吃罢饭,我们和黄华村委会的三代支书:现任郭军伟、上一任郭林喜、再前一任房东老汉曹志学一起在院中聊天,秀云、爱荣、房东婆媳摆张小桌,在院中择山上采来的金银花,边择边欣赏着金银花的娇艳。不一会,桑坪的支书冯三广和包队扶贫干部冯玉水也来了。七八个人以俊玲婆媳俩为中心坐着,谈兴热烈。

先说房东一家是七口人的和谐之家,这家人姓曹,年龄最大的九十七岁,第二代曹志学夫妇,第三代曹建文、杨俊玲夫妇,第四代一双未婚儿女,都在外地工作。曹志学兄弟姐妹十个,是他帮着父母亲把弟弟妹妹养大成家。林喜说记得曹志学有一爱好,一下雨就去河滩拾石头。志学老汉说:“嘿嘿,你立起说话腰不痛 ,我的五个弟弟都要成家,我做梦也想着给一人券一孔窑,还多亏是妹妹们大,弟弟们小,时间拉开了,要不,我挣死也赶不上。”林喜又给我们介绍,志学还是大孝子,现在不忙了,成天陪着近百岁的老妈,另外志学老伴贤惠,建文俩口精干勤奋,最近又购回八头牛,准备发展养牛业,好日子在后头哩!

因为捡着金银花,不一会就把话题转到了医药上。秀云问拣下这咋用哩?俊玲说蒸一会,晒干,平时当茶喝,败火消炎哩。还有啥能做茶?大家你一句他一句地补充说:牛荕叶和花、黄芩、连翘,端午前后采下都能做茶。还有石头上长的石茶,败毒效果可好哩,就是性太凉,不敢多用。秀云和爱荣两女子惊讶他们的知识丰富,说你们咋都啥都懂呢?他们说:我们这里偏,有个头痛风发地呢,就得自己治,啥病咋治的方子,都是老先人手里一代代用嘴传下来的。

于是,就如数家珍般地一个个介绍:

柴胡、红枣、核桃、葱根、生姜治感冒。

黄精:补阴虚。(要煮,不煮有毒)

三枝九叶(淫阳藿)壮阳的。

……,说了很多,我想:黄华峪真是一个传统医药知识的宝库啊。这时,冯玉水说他是石板庄人,吃的是下雨流到深潭里的雨水,水看起来很脏,里面有青蛙、蝌蚪,还有虫虫子,村人就在潭旁边挖一眼井,渗过来的潭水担回家,荷箩子再过滤一遍,就用来做饭和饮用。村里人都很健康,平均年龄八十多岁,他奶奶九十九岁以后就不长了,谁问都是九十九,其实活了107岁。究其原因,都说是流下的雨水把山上的草药都带进了潭里,潭水是用百草药泡出来的,人喝了岂能不长寿?是耶,非耶?大家想了想,都说有道理。

人说凡事有利就有弊。记得小时候,乡宁城周围的村里,凡有小病小灾,都不叫医生,感冒了,熬一点生姜葱胡子,再捂住出出汗;哪里擦破流血了,挤一点刺芥叶的汁子,再不行,就出惊、谋灵、扫魂……。现在,经济发达,交通发达,一点小病,就进了医院,光感冒输液就花一半千块钱。历史上留下的东西,精华也好糟粕也好,一齐倒掉了,就好比倒尿时把娃也倒了。想到这里,觉得黄华峪的交通落后,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保护了宝贵的医药资源,如果早几十年有了好路,说不定这里人也百草不识了。我这样说可能是寻的挨骂哩,如果村里人问我:你愿住这没路的地方吗?我能说愿意吗?

他们保存的传统文化远不止这些,他们凭自己的天文知识指导稼穑,人文知识教化后代,甚至现在的树木,解放前是谁家的,现在还是谁家的,土地改时都没变,这让我想起陶渊明笔下“不知秦汉,无论魏晋”的秦人村

当然,我还是希望早日改变这里的生存现状,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至于这里的土医方、药材资源,我们可以收集整理成书,供以后研究和使用。关于收集土药方的事,我们文化研究会已经开始了。听干部们讲,县长来过这里了,这是解放后来过的最大的官,并表态说要在这里研学旅行村,干部群众听了都很兴奋,都希望搭上国家农村振兴的时代快车,以丰厚了旅游资源招徕游人,使这条峪再次红火起来。

从昨天上午十时进村到今天下午四时离开,两天时间里,我们接收的信息量太大,感到有点不好消化,有些了解了点皮毛,不知前因后果,有的忘了地点、村名、人名。我给几个人分了一下工:炳吉着重故事,秀云着重抒情散文,爱荣着重历史资料,我就随便写点日记,十天出文章,大家都答应了。

中交口村结束行程时,惊喜地发现有一幅摩崖石刻是大隋三年的,这是迄今发现的最早的文字证据。告别时,告诉村干部三广,下次来时到石板庄欣赏美景。

日记写完了,觉意犹未尽,我想提几个问题,供读者到黄花峪去找答案:

1. 有一潭水叫熊窝,水很旺,人畜都不能吃,也不能浇地,水根处有一个大熊精,糟害过往行人,后来县官在水面铺上柏木板,再用生铁水灌了,水出不来,发出的吼声响到了半山上,你信吗?

2. 到玉天洞求雨不能吃葱姜蒜,祭祀过后,洞中若出了蝴蝶,有小雨;出了老鼠,有中雨;出了蛇,有大雨,是这样吗?

3.原教育局长庞金斗,师范一毕业就分到了桑坪的燕湾村教学,学校是娘娘庙,晚上睡觉的地方还放着村里老人做下的棺材。每到夜深人静时,就会有啪啪啪的响声,你能找到科学的答案吗?

4.有一只羊吃了别人地里的庄稼,庄稼的主人要求赔偿,官司打到公堂。羊主人找人写状子,写状人写道:“地冻如铁,掠个干叶”;庄稼的主人也找到这个人写状子,这个人写道:“羊嘴无镢,连根带叶”,叫你判这案子,该如何判?

5. 大神头对面山上有一明阳洞,曾是书院,后为庙宇,你可愿意上去考察一下?说不定能得出明阳先生曾在此教书授徒的结论呢!

黄花峪怪事、美景、传说、故事、古村落都有,文化积淀丰富,猎奇的可以猎奇;研究的可以研究;游玩的可以游玩。有一农家乐,在峪前边的八宝庄,可供吃和住,还可以加微信,不过接手机得上屋顶,电视可看的台不多,因为是锅盖接收。

感谢西交口乡和两村干部的热情接待。

作者:阎灵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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