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 ‖ 濮阳有座荆轲墓

濮阳有座荆轲墓

刘平/文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这首只有两句歌词的《易水歌》,慷慨激越,荡气回肠,堪称我国古代诗辞中的一曲绝唱,伴随着荆轲的名字,在中华大地上流传了2000多年。吟咏着这首诗辞,笔者怀着敬慕之情,还有许多尚未拉直的问号,走近隐匿在历史深处的荆轲故里及长眠之地——濮阳县荆台村、柏桃村。

荆轲故里荆台村

濮阳地处黄河之滨,春秋时属卫地。在当时,与“游说”和“论战”相比,“武力”成为最有利的工具,“尚武”观念,是春秋战国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战争观。《史记•货殖列传》载:“濮上之邑徒野王,野王好气任侠,卫之风也。”《前汉书•地理志》:“卫俗刚强多豪杰。”《后汉书•地理志》:“刚武尚气力。”造就了世代相传的的卫地侠风,哺育了无数悲壮的英雄豪杰,荆轲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

位于河南省濮阳县东南40公里的荆台村,传为荆轲故里。荆台,即荆姓人居住的台地,是个不起眼的小村庄。荆台村历史悠久,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公孙庆克的后裔就迁居此地,改姓为荆氏,逐渐形成村落。明洪武年间,张、魏、范、苗“四大家族”的先民自山西洪洞县迁来,5姓和睦相处,繁衍生息。现有5个村民小组,115户,689余口人。

走进荆台村,原生态的自然环境,与世无争的淳朴民风,似乎隔绝了尘世的喧嚣,留住了时光的年轮,仿佛走进了一段意味深远的历史。这里世代居住着荆轲的后人,他们以祖先的壮举为荣耀,一直生活在荆轲的光环里。随便在村子里走走,无论是白发老者还是稚嫩的孩童,只要提及荆轲的大名他们都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可见荆轲的影响越千年不衰。

战国后期,秦国发动了兼并六国的战争,自公元前230年始,相继攻韩,克赵,击魏,破楚。公元前241年,秦攻魏,把卫国濮阳一带归入东郡。公元前239年,卫元君被迫迁往野王(今河南沁阳),此时的卫国已名存实亡。公元前227年,流亡到燕国的荆轲,为了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行刺秦王,事败被杀。好友高渐离将其尸体偷偷运回濮阳,葬在荆台西北10余公里处的一处土冈上。荆台,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小村庄,因了荆轲而闻名于世。

“以掷全燕失,悲哉壮士行。盗名原不讳,剑术本难精。市号怜同伴,沙椎付后生。魂兮归故里,易水尚风声。”这是清代诗人黄景仁的《荆轲故里》诗。荆轲的故事,已经流传2000余年,侠客的江湖人生、快意恩仇让平凡的人充满畅想。

踏访伯桃荆轲墓

离开荆台村,沿乡间公路向西北行驶10余公里就是伯桃村。伯桃村隶属于濮阳县胡壮乡,分为前伯桃和后伯桃两个自然村。

连接后伯桃村的是一条乡间公路,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岸上大片的衰草在寒风中发出时急时缓的呜咽。一阵风吹来,卷起阵阵沙尘,透过历史的尘埃,我仿佛看见2000年前的易水边,荆柯白衣素带,肩负轴卷,抱拳相辑,壮志诀别的悲壮画面。这一壮举,把荆轲的名字永远镌刻在中华千年史册上,荆轲成为悲壮的化身。

村头,一座小庙孤零零地伫立在一片空地上,落寞、萧索。环抱后伯桃村的是一圈高高的土寨墙,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将村子紧紧地搂在怀中,村子便安然恬静地在母亲怀中享受着安逸。据说,古时候,濮阳下堤一带的村庄都有土寨墙,既防匪又防水,兵荒马乱洪水肆虐的年代,正是这一堵高高的土寨墙成了村民避难的一道天然屏障。古老的寨墙上,密林蓊郁,杂草丛生,给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和沧桑感。

午后的伯桃村,宁静,祥和。进入东寨门,几位村民正端着饭碗蹲在门口吃饭。笔者上前搭讪,说明来意后,村民非常热情。村民李建伟指着村外说:“河边那片麦田就是世代相传的荆轲墓,经常有人来打听。由于年代久远,加上黄河水患,荆轲墓已被深埋地下。荆轲墓西200米,是左伯桃和羊角哀的合葬墓。在这一带,左伯桃的名气比荆轲大,伯桃村的村名,就是为了纪念左伯桃,叫伯桃的地名,全国仅此一处。”

“这一带荆轲、伯桃的传说很多,俺村李青山老先生了解最多,我领你去找他吧!”李建伟说。在李建伟的陪同下,我们来到李青山老人的家中。

86岁高龄的李青山老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退休前系濮阳教育学院教授,一肚子“城南旧事”,说起伯桃村的历史如数家珍。李老说:“古时有‘八拜之交’,即管鲍之交、知音之交、刎颈之交、舍命之交、胶漆之交、鸡黍之交、忘年之交和生死之交。其中的‘舍命之交’,说的就是春秋时期左伯桃与羊角哀的故事,这个典故就出自伯桃村。荆轲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但在伯桃村似乎有点不厚道。”接着,老人讲起了一个哀伤凄惋,催人泪下的传说。

“二鬼”战荆轲的传说

春秋时期,楚元王招贤纳士,燕人羊角哀与左伯桃结伴前往,走到濮阳地界,突遭暴风雪。二人衣服单薄,盘缠所剩无几,如果不想办法,两人都得冻死饿死。左伯桃借故支开羊角哀,然后脱下棉衣,将盘缠放好,赤身躺在雪地上。等羊角哀回来的时候,发现左伯桃的尸体已经冻僵,旁边是留给自己的衣物。羊角哀悲痛欲绝,擦干眼泪,继续上路。

到了楚国,楚元王召见了羊角哀,羊角哀上陈十策,楚元王大喜,遂拜羊角哀为中大夫,赐黄金百两,绸缎百匹。羊角哀谢恩后突然失声痛哭,楚元王令其说出原委。于是,羊角哀将左伯桃脱衣自尽一事和盘托出。楚元王深受感动,当即命羊角哀去安葬左伯桃。羊角哀找到左伯桃的尸首后,大哭一场,将其厚葬在今后伯桃村东,羊角哀便在这里守墓。

一天夜里,羊角哀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左伯桃泪流满面来找他,说:“我的坟离荆轲的坟不远,荆轲是个‘地头蛇’,说我是‘饿死鬼’,抢了他的风水,天天晚上来欺负我,还扬言要刨我的坟,让我变成孤魂野鬼。兄弟啊,你赶紧把我的坟迁到别处去吧,咱惹不起他!”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羊角哀发现,在左伯桃墓东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墓园,建有墓祠,走近一看,果然是荆轲墓。羊角哀勃然大怒,指着荆轲的塑像大骂:“你一介匹夫,有勇无谋,自己送死不算,还连累了燕国百姓遭殃。我兄长是当代仁人义士,你再敢欺负他,看我砸了你的庙,挖了你的坟!”可后来的几天,荆轲变本加厉,不断到左伯桃墓中寻衅,左伯桃被打得遍体鳞伤,连连托梦给羊角哀,希望他赶紧想办法。羊角哀醒后怒不可遏。他提剑来到左伯桃墓前,含着眼泪说:“兄长等我,荆轲欺人太甚!你一人打不过他,弟来帮你!”说罢,拔剑自刎。当天夜里,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天空中到处都是喊杀声。

第二天,人们发现荆轲墓裂开了,白骨散落一地,墓园里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墓祠也被烧成一片瓦砾。人们被羊左舍命相交的精神感动,将二人合葬在一起。楚元王感其义重,差官在墓前建庙,加封上大夫,敕赐庙额“忠义祠”,四时祭祀。后来人们将这种舍命救友的朋友称作“羊左”。

明初,伯桃村先民自山西洪洞县迁至左伯桃羊角哀墓西侧定居,为纪念这两位侠肝义胆的义士,遂决定取村名为“伯桃村”。随着人口的增长,分成了两个村子,南边的村子取名前伯桃,原来的村子因为居北,称后柏桃。据说,后柏桃的村民为了纪念衣食赠友、冻饿而死、舍命全交的义士,于每年的农历十一月初七至初九,举办为期三天的“冻死会”庙会。前柏桃的村民认为左羊二义士在阴间不能再受冻,于是在每年的农历六月十五至十七,举办为期三天的“热死会”。两村两个奇怪名字的庙会沿袭至今。

《二鬼战荆轲》的故事又叫《羊角哀鬼战荆轲》《羊角哀舍命全交》《金兰谊》等,最早见于《后汉书.烈士传》,后《文选》《独异志》《六朝事迹编类》等皆有记述,《金兰谊》已经演变成了小说体,到明代冯梦龙的《羊角哀舍命全交》已经完成了由历史人物纪传向小说虚构的转变,也使二鬼战荆轲的传说熔铸了浓烈的感情色彩,塑造了鲜明的人物形象,表现出了丰富的想象力。通过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演绎了一曲流传千古的义气赞歌。

二鬼战荆轲的传说,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由于传说在广泛流传中的不断艺术加工,至使在历史年代、人物、地址上多有谬误。众所周知,东周列国,春秋在前、战国在后,羊角哀和左伯桃是春秋时期人 (见西汉刘向《烈士传》),而荆轲是战国末期人,中间差了好几百年。再者,春秋时期的楚国所有国君中并没有楚元王这个人,倒是西汉高祖刘邦把他的弟弟刘交封了楚元王。笔者认为,“二鬼战荆轲”的传说,纯属子虚乌有,荒诞不经,明显是杜撰出来的。

“图穷匕见”话荆轲

从小读荆轲,太史公文人笔墨,威行千年。仿佛重见2000年前,一代大侠拂尘而去的凄美。

荆轲(?—公元前227年),战国末期卫国(今河南濮阳荆台村)人,姜姓,庆氏,也称庆卿、庆轲、荆卿,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庆封的后裔,后迁居濮阳,改姓荆。今濮阳下堤一带的荆姓、庆姓均称是荆轲的后裔。荆轲年轻时好读书、击剑,胸怀大志,他曾凭借剑术游说卫元君没有得到重用。卫都(今濮阳县高城村一带)沦陷后,荆轲浪迹天涯,先后到过晋、赵、燕等国,与燕国义士高渐离成为挚友,随之由田光推荐给燕国太子丹。当时,秦国兼并天下已成无可阻挡之势,太子丹深感亡国的命运即将降临,听说荆轲剑术精湛,武艺高强,就用极豪奢的待遇礼请荆轲,让他以燕国特使身份到秦国刺杀秦王嬴政。荆轲经过苦心谋划,慨然前往。

公元前227年深秋的一天,荆轲带着燕督亢(今河北涿州东南)地图和秦王嬴政仇敌樊於期的首级,前往秦国刺杀。临行前,太子丹、高渐离等人在易水边为他送行。易水淙淙,秋风萧瑟,场面十分悲壮。送行的人素衣白冠,面无表情,俨然是一支送葬的队伍。大家都清楚,荆轲当然也明白,此行是一条不归路,无论成败,他必死无疑。而更为重要的是,他身上背负着燕国的命运,因而这次送行非同寻常。祭祀完路神,就要上路了,此时的荆轲,血脉偾张,随着高渐离的筑声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歌声凄厉悲怆。歌罢,荆轲毅然登上马车,渐渐消失在马蹄扬起的尘烟之中。

接下来的故事人所共知。荆轲与秦舞阳来到秦都咸阳,秦王嬴政在咸阳宫隆重召见了他们,荆轲向秦王展现卷着的督亢地图,“图穷而匕首见”,荆轲一手取匕首,一手拽住秦王衣袖行刺,秦王大惊失色,奋力挣脱,在众臣帮助下,拔出所佩长剑将荆轲砍倒,荆轲“倚柱而笑,箕踞以骂”,英勇赴死……

樊於期走了,荆轲走了,太子丹也走了,英雄已经灰飞烟灭,但浩气长存,留给后人的是无尽的感叹。

荆轲作为一代侠客,虽然没有行刺成功,但毕竟为了侠义,为了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体现了一个侠客知恩图报的情义,更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毅然决然地走向了一条不归路,体现出了一代大侠的风范。相传,荆轲死后被弃尸荒野,好友高渐离冒着生命危险将其尸体偷偷的运回故乡

想必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荆轲都是一个绝世大侠的形象,他行侠仗义,慷慨豪迈,有勇有谋,沉着冷静,明知必死,义无反顾,最终行刺失败,令人扼腕,六国也最终难逃覆亡的命运。

荆轲是刺客还是侠客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行侠仗义。司马迁在《史记.刺客列传》中记载了5位刺客,分别是曹沫、专诸、豫让、聂政、荆轲,而在这5位刺客中知名度最高的非荆轲莫属。

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已经流传了2000多年,而荆轲侠义的形象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世人对荆轲的评价,历来也是众说纷纭,褒贬不一。北宋的苏洵(苏东坡的老爸)认为荆轲刺秦王“始速祸焉”。司马光说:“欲以尺八匕首强燕而弱秦,不亦愚乎”。南宋鲍彪为《战国策》作注说:“轲不足道也”。朱熹也认为“轲匹夫之勇,其事无足言”。现代不少学者认为,对荆轲的评价不应拔得太高。荆轲处在一个个人主义的时代,他被一种“义”的观念所驱使,虽然他的确够勇敢,但他的“义”毕竟是个人的小“义”,秦始皇统一大业才是大“义”。而肯定荆轲的人更多,第一个是太史公司马迁,他在《史记·刺客列传》中说:“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左思的《咏荆轲》称颂他“虽无壮士节,与世亦殊伦。”陶渊明说他“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近代思想家、文学家及改良主义的先驱龚自珍赞扬荆轲“江湖侠骨”。黄侃称“荆轲、聂政之事,盖胜于陈涉、吴广”。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马为策己者驰,神为通己者明。”曹沫、专诸等人的行刺行为纯属“士为知己者死”,而荆轲不同,他刺杀秦王的目的来自他对强秦的国仇家恨。他与燕国不沾亲带故,如果说燕太子丹要刺杀赢政有其报私仇的成分,那么,荆轲的目的则更是出于为救六国的侠义之心。

笔者认为,荆轲的失败有多种原因,说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是不准确的。为了刺杀秦王,他作了大量工作,从整个事件发展中不难看出荆轲虑事的周全和识人的眼光。可惜,太子丹既不了解荆轲志在必胜的深谋远虑,也不了解荆轲抵抗秦暴的坚定心志。所以,荆轲的悲剧,不是武艺不精,而是一个貌似“知遇”实则“不遇”,看似“相知”其实“不知”的悲剧。

刺杀秦王,无论成败必死无疑,这一点荆轲一定会考虑到的。但是,荆轲是一位豪侠,为了国家的利益,他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虽不懂得以一人之力难以挽狂澜于既倒的道理,也不懂得秦帝国的统一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可是,他不畏强暴,在国家危亡之际挺身而出,视死如归的壮举和胸怀,难道不值得我们后人敬仰吗?

荆轲牺牲后,凡与荆轲沾点边儿的地方都出现了荆轲墓 。据笔者所知,陕西的咸阳、蓝田、河北肃宁易县江苏丰县山东鄄城、河南淇县等地均有荆轲墓。可谓“忠骨遍地地更暖,壮志满天天更新。碧血丹心照青史,壮歌浩气贯长虹。”

站在荆轲墓址上,笔者思绪万千。荆轲的行为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他是所有刺客中虽然失败却名垂千古的人物,苍凉中的悲壮也许是我们民族复兴所需要的东西。荆轲代表了一种民族精神,这种精神在民族危难之时,就会被激发起来,产生积极的影响。

离开荆轲墓,沐浴着深秋的残阳,回望蜿蜒远去的小河,易水边太子丹为荆轲饯行的悲壮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英雄所唱的悲凉激越的告别歌声久久在耳边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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