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长子县大李村,我的家乡我的家

山西省东南长治市,长治市西南长子县长子县东南大李村,大李村南老张家,生我养我的地方。

先人安家,首选依山傍水。家乡地处上党盆地,沟壑常见。地势由北向南,从高到底,分岭上和岭下,东北角和西南角的房子海拔相差得有10米。但整体还是偏低,大姨家女儿老说我们是圪倒(土坑)村,手机信号都没有;村子直线往南不到1公里,是发源(南源)于长子西北发鸠山的浊漳河。1公里对走路的乡民来说还是远。我爸说,他小时候村里溪水纵横交错,洗菜洗衣服开门就是;小鱼小虾活蹦乱跳。到我小时候,只剩几个装垃圾和污水的池塘

小孩找水玩,捞鱼逮螃蟹凫水,得徒步十几分钟到河边。

浊漳河是长治市的母亲河,属于天津海河水系,最终汇入渤海。经常听人说:漳泽水库(市内最大水库)一开闸,能把天津淹没。

交通位置算,村子在长子县到长治县的县道上,离县城3公里。小时候交通工具除了走就是自行车,一到冬天西北风呼呼像刀子(北方冬天的风真叫“刮”,“吹”不够贴切),去趟县城好远好远,往往一泡尿憋到脚麻。后来上学、工作、旅行,转转大城市,才知道村子到市区也不过一脚油门(20公里),半小时的事。

小时候自己无限小──眼界小膀胱小,世界无限大;长大后世界无限小──全国到哪都一天,自己无限大──心大欲望大,哪都装不下。

2018年春节前几天,我带女友去到距县城近20公里以西的同学家,属于浊漳河上游,紧挨发源地发鸠山。出于兴趣,我们沿着河流,翻山越岭,徒步近15公里去另一个同学家。一路上,我和女友敲石头,摘野草,兴致着好奇着──恍然察觉,虽然生于斯长于斯,我却从未近距离触摸过家乡的山和水。

回到家,我把干草插好,放到书架上,愿它们流淌山间的风华,永远把我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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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在外,除了父母情感牵挂,还有水土塑造出来的饮食习惯、方言、性格……从长子县出门,汽车火车,人们带最多的东西永远是陈醋和猪头肉。而我,还会带上母亲腌的咸菜(芥菜丝)。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最好吃的东西永远是妈妈做的饭,那是味觉记忆,根深蒂固。可东西在别的地方吃,味道会变。我以为受舟车颠簸影响。直到看见陈晓卿(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1、2》总导演)在《一席》的演讲,说食物有根有生命,带不走,它们会水土不服。

那又如何?我还知道邻居姐姐大包小包带后坡的酸枣;定居黑龙江的老妗带家里的黄土;父亲扛着两把高粱秆做的笤帚,坐火车横跨半个中国,因为东北老舅说塑料扫把不好用……

不管多高多远,风筝永远有根线,扯也扯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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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家在大李村算小户,这一点在清明节和中元节上坟祭祖时尤为明显。别人家老的小的浩浩荡荡前后七八米,我们家就大伯(和我爸同一个爷爷)、我爸和我三个人。我爷爷的爸爸两个儿子,爷爷还是老奶奶从别处改嫁带过来的,传男不传女的中国传统下,到我这一辈,算三代单传。

这些都是父亲告诉我的,因为爷爷奶奶都去得早。老爷爷往上便无从考证,父亲说祖上家世不显赫,都是本分的农民家族又小,人丁不旺,也没个家谱啥的。“多子多福”的旧时传统下,能想见祖上是怎样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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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小离家,求学在外。四年级我便上了寄宿学校,离家37公里,3个礼拜回一趟家,算早早饱尝思乡之苦。所以大学第一天,舍友想家哭鼻子,我轻蔑一笑。

朋友同学交遍五湖四海,可最亲还是小时候一起和尿泥那几个。过年聚会、喝酒、玩牌……不善交际不胜酒力不精牌技的我乐在其中,因为生活终会把我们打败,失去兴趣、活力、欢闹的勇气。

朋友说,每年都我们几个,真没意思。我想说,成长路上,我们都在告别,我们总会告别,告别朋友,告别自己。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要努力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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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四处闯荡,小兴安岭看林场、宁夏收电瓶、太原水果……

80年代初期,中国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包产到户,结束“人民公社”和“大锅饭”。

奶奶嘱咐还未出嫁的三姑给父亲写信,催他回家。原因有三:1.爷爷奶奶身体不好。2.家里的地没人种。3.年龄到,该娶媳妇。每当说起这事,我爸就感慨:不然怎么会有你姐和你!

父亲当年日记里引用《故乡的云》歌词: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看完,我把歌找出来,单曲循环一晚上。

只身在外漂泊的父亲在那个年代算“异类”,尤其是安土重迁的农村。跨到21世纪,经济大发展,信息大爆炸,我们这代人随波逐流也走到外面。大城市像巨兽一样吞噬着一切,年轻劳动力、大学生。父亲常说,一出正月十五,村子就安静得可怕,晚上只有狗叫如雷。我也无数次在火车上看见山里的村落,星星点点,土墙青瓦,隔着车窗,更像固定在相框里的画。

国家政策扶持“社会主义新农村”,各地政府也重金招揽大学生人才,助力家乡发展。可平均每天还是消失80多个村庄(社科院2012年数据)。贾平凹说不能女娲补天也要杞人忧天,中国乡村的未来在哪里?这是党和政府需要考虑的事情。于我而言,只能在每年有限几次回家的间隙,感叹焦虑。

欣慰的是,村委会这两年组织本命年青壮年捐款,举办拔河、跳绳、跑步、K歌等娱乐活动,给以往只打麻将的村民更多选择。大家不管在外还是在家,常年拼命赚钱,好久没那样聚在一起开心热闹过。感念村委和那么多想为村子做些事情的人,久居他乡的我甚至叫不上他们的名字。邻村人羡慕,网上网友点赞,我心里无比自豪,因为那是我的家乡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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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城西同学家里吃饭时,他说起同村另一个同学,在北京,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只是过年给他爸捎两条烟。我表示惊讶,旋即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们都一样。回不去的故乡,到不了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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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

1.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数据

2.《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纪要1982》

3.费孝通《乡土中国》

4.电影《荒野猎人》

5.费翔《故乡的云》

6.《父亲日记》

7.国家地理《浊漳河:起开太行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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