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道中西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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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中西关,那时候的中西关是房县山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中西关是古代茶马古道。是一条黄酒街、小吃街、商贸街,更是一条东来西往、西来东去的古盐道。

这条街是东西走向,本省的东边从襄、枣、随、宜、保、谷、 光华县老河口;外省的河南省邓县、新野县镇平县江西省、淅江省、福建广东等一带贩茶叶瓷器的;沿海一带卖京广杂货的、玩马戏的、逃荒的;所有上四川、 陝西汉中重庆成都的商贩、桃夫、背夫、骡马队、骑马的、坐轿子的、做官的、做生意的人,都得从大西关街上走过,一条全长六七里的大西关就分成了三个关,有小西关、中西关、下西关之称。

小西关,出口向西处建有一木栅门,中西关建有一道土城门,下西关在县城西门河岸边建有一座叫“三官台”的土城门。在这三座城门上都有地方的书法家在上边题上字,在我刚记数的时候,小西关头上是乡村田地,上去是榆树下,在这里盖了一座四柱落脚的交易厅,叫大栅门。是张家湾张员外的儿子张贡爷大书《房州集市》四个楷体字,挂在交易厅上。紧靠交易厅旁,有一道从南乡白土堰大渠水流向北边的蒋家坪水田的大渠。这道渠水沿街两边从房檐下分别流走,以便街上人洗衣淘菜。在这里修建了一座青石栏杆的栱桥,叫西拱桥。在这里有牛行、羊行、猪行、驴马、骡马行交易。棚子都是松毛搭成的场地,以柴炭粮油市场为主。

再下来就是少数民族集中居住点,回民在这里建了一座“清真寺”,顶上有一个月牙伸在空中,是整个小西关最高的建筑物。每到一个星期六,回民们都集中在寺里听阿訇讲经。

汉族人称他们叫回民,那一段街叫回民街。回民多以杀牛宰羊为主,他们把宰杀的牛羊肉挂在一个“门”字形的木框上,挑着卖肉。有的回民就在牛羊马行当经纪人,有人交易时,経纪人从中说话打凑和,抽取手续费。回民们的门店,多数是硝牛羊皮、熬牛皮胶、做羊皮坎背心、割皮革、做一些农耕用的牛泡绳、编马鞕子、做马鞍子、钉马掌、修理过往骡马队的配件。在这里集中好几家铁匠铺,他们打马掌、脚码子、给农民打农具,整天街上“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出名的有“周铁匠的锄头,何铁匠的刀”。

从回民街下来有一横穿街道的大渠,行人在这里建了一座栱桥叫东拱桥。在这东拱桥周围有两座小庙,一个供有太上老君,一座供有火星爷,因为这里有几家铁匠铺,太上老君是铁匠的祖师爷,火星爷是铁匠要敬的神祗,土炉子墙上贴着的“炉火兴旺” 。东拱桥有“三步两座庙”、”两庙夾一桥”,紧挨着是”药王庙”,里边敬着穿草草裙的”八乍爷”,也就是敬奉炎帝神农氏的名胜古迹遗址。

从东拱桥下来,就是一趟灾荒年逃难人撘的乱窩棚。政府看着不雅,叫全城富户捐款捐物资助这些愿意落户的穷人,一律上山割茅草盖成的草房,被称为”草房街” 。草房街下边有一座土城门隔断,从土城门以下大都是做生意的木质板餔门开店,以此以下尽皆瓦房,一直到红土地庙,叫中西关。

中西关又叫”忠孝里”, 是全城镇最热闹的地方。“忠孝里” 还是清朝乾隆爷时朝廷封的,”财神爷”关羽一生忠义,在这全长不到两华里的街面上有一座关帝庙,后来叫成”老关庙” 。孝是“黄孝祠” 。关羽的”忠”和黄香的“ 孝”被清乾隆爷封为“忠孝里”。在距关帝庙上不远的地方立着一座石牌坊这座牌坊叫“孝子坊”,紧靠孝子坊就是“黄孝祠”。“黃孝祠”里敬的是东汉时期的天下大孝子黃香。

黄香从小生于房州,五岁时死去母亲,跟着教私塾的父亲生活,父亲一边教黄香读书认字,一方面教黄香农事耕种,黄香九岁时就知道为父亲分忧,黄香在他父亲热天午休时拿着扇子为父亲驱蚊扇凉,冬天里黄香提前去把床上被子捂热叫父亲去睡。黄香孝行被后来编入《三字经》“香九龄,能温席”。黄香在东汉时期以孝传遍天下,正赶上汉宣帝以孝治国,黄香又以孝顺被当地百姓推荐入朝廷作官,先是在朝庭内教帝王子女读书,过来放外任到江夏,官至太守。后来房县遭灾,年老退休的黄香拿出做官的俸禄和积蓄救济灾民,受到老百姓的爱戴。黄香死后老百姓把他安葬于房县。关于黄香,后来争议颇多,有说江夏人,有说房陵人。黄孝祠后,有方园十丈一座大坟墓,四面八方用三尺长半长两尺厚一尺宽石条砌成一座大墓。墓前造一座牌坊牌坊上写着“当官为民千秋颂,为子尽孝万代传”。在黄香坟墓前立有“汉太守黄香之墓”的大青石碑。在大囗建有【孝子坊】大青石牌坊一座,上有皇帝亲笔和八仙过海雕塑

可据清同治版[房县志] 记载;‘’明正德三年【公元1509年照磨贾明建奏入乡贤,春秋崇祀。知县马晋图,尝考黄子官于江夏,子琼继之,岂有本籍而遂官此者?其为房人无疑也。遂之为铭曰; 黄香【公官江夏,公籍房陵】。 中西关文人余延龄曾为“黄孝祠”作序说:“ 黃孝子墓,并序:宅西三十步外,黃孝子墓存焉。史称孝子江夏人,江夏查有墓在,则此墓殆非真歟。窃思房人向不爱多事,何至凭空设想,造此大塚,以贻后世。那势必有所以然,而然者也。题此以俟识者” 。

中西关,在这与草房和瓦房隔断的土城门上,书写着“川陝鎖钥”四个大字。这四个魏碑体的字是中西关大药房的大公子余延龄的书法。余延龄从小被父亲请名师教学,读书破万卷,[经][ 史][ 子][ 集] 无所不读,清朝废除科举制度。跟着父亲学医开处方,练了一手好毛笔字,他自己又临贴魏碑,柳体,写诗作画。清代废除科举制度,要不然余延龄考一个举人或者贡生是不成问题的。

中西关都是大瓦房四合院。数得着的好房子是余家大葯铺的一趟七进带两耳房四合院。这一幢房屋还是明朝一个姓袁的祖上做了官,朝廷赐的一处庄园。全部是仿北京四合院建造的。有两大院子三个厅屋三道雨蓬,两道雕龙刻凤的大石门,抱鼓凳,石门框,石门坎。袁家后来因做生意迁往上海,把这一大院房子转卖给“余永美协”大药房。三间大门面,东铺面作山货庄,西铺面作药房,正中房屋是坐堂先生看病的地方。在后边偏房中,作为药材仓库和中草药剂师,切、铡、泡、制药材的制药场地。

余延龄成为中西关一大文人。余延龄当家之时,由于家中巨富。余延龄怜贫惜老,公开舍医舍药,冬天施舍棉衣救济灾民,。熬粥煮饭舍食给叫化子,余延龄的善举传遍川陜鄂豫好几个省被人称为“余善人”。

1937年的“七、七”事变中,余延龄看到外敌强虏侵我中华而当时国民党军队不抵抗,溃兵一退几千里,中华大好河山落入倭寇之手,余延龄义愤填膺,提笔写诗一首:九一八亊变时,吾房伦陷之后,一时破家之恨,亡县之忧,更兼东北失去数省,愤懑柳杂然于中爰华书此以志慨。壤攘我亚东,倭奴肆鹰搏,强者益持强,弱者更示弱,国基汔未立,党争频铸错,中流谁砥柱,囯联无忠谔。籍问我外交,採用何方略,內难矧未已,兵匪互逞虐,当局别有图,无暇关民瘼,腥羶污辽宁,洪獸弥赣鄂,吾侪早失家,半载叹漂泊。喋喋数上书,大海一石落,堪怜涸辙鲋,奚若亡巢鹊,翰墨寄此身,聊慰客寂寞,笔端生万物,别具有邱壑,抽身脱樊笼,随意写松鹤,兴豪精神健,投笔怀干馍,救乡挟有策,救国亦绰约,大志终当伸,一扫天下恶,吁嗟乎!安忍坐视山河之沈沦,四百兆生灵,难立脚。

女儿在外和共产党一起上街宣传演文明戏,余延龄支持女儿投入新四军五师李先念的队伍中。还把自己二儿子余锦辉,送往国民党办的抗日救亡培训班学习,准备上前线抗日。时任房县国民党县长贾文治(号琴轩)。他看余延龄家大业大又忠君爱国,推举他担任县财政委员,主管全县财政。在国共联手一致对外联合抗日救亡中,余委员带头捐款埍物支援国家购买飞机打鬼子。

余延龄每天都喜欢站在门前看大街,大街上东来西往的人群象流水一样,一天到晩,一年上头, 总是有那么多的人走来走去,有时成群结伴由西向东而行的从四川背盐的背夫,还有从东向西的荆襄过来的马帮,常常为街道窄小而让不开路而争吵。更有那山西陕西过来驮药材的骆驼路过时,一街两巷大人娃子都出来看热闹,整天街道上骡马的铃声铿然,驼钤叮咚丶背夫打杵的声音更配着街上卖酒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过一个算命瞎子拉着过街调,或打着铜锣

特别是要过年时,中西关街上人更多,每年到了冬腊月天,冬至进九以后,大街上就有成群蛣队的骡马队、搬运队。做生意的人押着骡马队挑搬运的人,抢着在腊月间运来各种各样的苏联花布、西洋被单,卖柴旳、卖炭的、卖菜的、卖粮食的、摆摊设点的一个挨一个,嘈杂声几乎要掀天揭地。

大山里走出来的猎人,常年以打枪下套为生的人,还有的人拿几张野鸡皮毛、黄鼠狼子皮、獐子皮、熊皮、麂子皮、豹子皮,他们悄悄地走进山货庒,把装在贴身内衣中捂着的麝香熊胆,掏出来卖给山货庄掌柜的,把得来的银銭又塞进贴身的内衣中。

山货庄掌柜地还安棑伙计到酒店中订下几个菜,打几老罐黄酒。留这些人吃饭,老板知道他买的这些山货运到武汉二口(汉口, 老河口)要翻十到上百倍的价錢,管这些人的酒饭,是为了拢絡这些人做个老主顾,用做生意行话说叫“回头客”。

街上最多的是卖柴卖菜卖炭的,还有一些农村人杀了年猪,自己留一部肉,其余猪身上的心、肝、肺、肚子、大肠、小肠、腰子拿到街上卖,这些人永远也想不明白,猪身上这些臭哄哄的东西,为啥城里人才喜欢买来吃?有的用筐子装,有的用匣子装,还有的用背篓背。天气冷气候寒,那些卖炭的大人脸上糊的最脏,拿炭的黑手不时地去擤鼻涕。把鼻翅糊的比炭还黑。在当时柴和炭是最贱的价銭,当时初解放,囯民党的銭不准用,共产党的銭还没印出来,聪明的老百姓就用清代流行的银元和银子在市场上交易,十个当百的銅元可以換一块洋钱。那时洋钱品种很多,有西方国家造的鹰洋,有帆船垝杆的,更多的是大脑颗和小脑颗,上边的像分袁世凯和孙中山,二十年代军阀混战造的假银元也多。可买一担(一百)斤柴。而一担炭(一百斤)也只值五到八个铜元。有的没有银銭交易的就用物资換物资,记得一个卖银炭(精制炭)的乡下人,炭卖不出去,晌午过了。那时中西关一街两巷尽是店铺,全房县城出名的好吃的东西都在中西关集中。有邹禿子的黄酒,车猪油的饼子,王背锅的六豆皮,崔三娃子肉包子,叶国土的油条。许贡爷的汤元。

赌 酒

北山卖炭人蒋尺挑来一担青岗栎和花栎树烧的银炭,靠在中西关绸缎庄大门前,蒋尺又冻又饿,等了一晌午炭也没卖出去,实在饿的没法子,看着对面街沿上摆的金黄亮色的黄酒,闻到那一阵阵扑鼻香的黄酒,更加勾起肚子里的馋虫和口水,他和卖黄酒的邹秃子协商,一担银炭換他一醉,蒋尺实在饿的无法,情愿用这一挑子银炭换一顿饱饭吃,城里人比乡下人奸诈,邹秃子恶作剧的说:“我这一荷缸酒是三十碗, 你把喝完了我不要銭!还将你这担银炭买下来。”乡下卖银炭的老头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光景,老头子说:“城里人讲信用,我喝完了不准翻悔, 我醉死不用你管,我蔣尺今天就打个睹。”蔣尺涚毕放下银炭挑子,就上前来拿起葫芦瓢来舀酒喝。这当口,街上已哄了一大群人看热闹。第一瓢,第二瓢,蒋尺一连三大瓢。眼见缸中酒去了一半,他眉头皱也不皱,周围的人在起哄:“好酒量!”

“来,给你两根油条下酒。”卖油条的叶囯士递过来两根尺把长的油条。“我没銭!”蒋尺说。 ”送你的不要銭。” 一向刁钻刻薄的叶囯士当着满街筒子看热闹的人大方的说。”那就多谢了!”蒋尺接过油条在众目暌暌之下把一根油条朝嘴里一送,竟去了半根,简直就象锅洞中塞柈子柴一样,没看见嚼,两根油条沒影了。“好K家!”房县人的地方语言,喜欢把吃说成“K”字。围观的人群一片喝彩声。 “来,这两饼子也送你下酒。”车猪油也从人空中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烤得焦黄有点糊欠的饼子。才从烤罐中拿出来的饼子的香气飘了半条街。

”我没钱”蒋尺还是那句话。 “我老车送你下酒的。”老车说完这句话眯着眼看了一下心疼得要哭不得的邹秃子。转身挤出人群回去照看他的烤饼罐子去了。 蒋尺一只手拿饼子,一只手又用葫芦瓢舀了一滿瓢黄酒,只见他咬一口猪油饼子,喝一口黄酒。嚼饼子的时候,他那干瘪的嘴吧嗒得满街都听得到声音。只见他喉结上下一动,喉咙里发出“ 咕噜” 一声,两块饼子又没了,酒缸也见底了。 ” 好!” 一街两巷哄着看热闹的人都喝了一声彩。 ”老母猪”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农村人吃得做得” 你看他那挑子炭怕有两百多斤。 ”邹老板多谢了,拿秤来称炭吧?”蒋尺抹了枺嘴丫子上的牙花子,一边打着饱嗝感激地谢着说。

做生意的望腊月,做庄稼的望八月。邹秃子指望今天这一荷花缸酒赚个块把洋銭的,沒想到一个乡巴佬松松活活地把喝完了。

邹秃子沒有好气地找出来杆子秤,当着街上五百大众校了定盘心,证明秤是准的,正在秤炭的时候,邹秃子的女人黄五娘吵着说不该买炭,黄五娘人称黄鼠狼,她是上下一条街数得着的一个泼妇,邹禿子当着满街人,拿出了男人的架子骂着说:“老子当家,你妈的管得着!”话还没说毕,头上就挨了一鸡毛掸子。

正在过秤的邹秃子气得抹下秤砣朝着早已逃进屋内的女人恨恨地砸过去,街上看热闹的人一见打起架来,生怕打到自已,“哄”的一声人走了大半。这时屋里又扔出来一个秤砣,邹秃子气哼哼地把秤砣拣起来套上秤杆子称起来。

“一百斤!”邹秃子看了看秤上星说:“ 一块銭”!

喝得醉马稀松的蒋尺接过一块銭一溜歪斜地朝小西关上走去。

邹秃子两口子这一套把戏瞒不过车猪油,车猪油知道他们俩口子打架吵嘴那是幌子,调換秤砣是真。才开始的称砣是配套的,就在吵架打闹中,扔进屋的是小称砣,从屋里扔出来的是大秤砣,蔣尺那两百斤的炭,称成一百斤。

车猪油围着油啷啷的围腰子在那炕饼子,邹秃子涎皮涎脸地站在车猪油炕饼子的旁边说:“上回你说曹橾带领八十二万人马过江东,在长江边上等船的事咋搞了?”

车猪油一听就火了:“谁给你说的是八十二万?人家那是八十三万人马。”车猪油一边说一边做饼子,一边翻炕饼子,一边调整炭火的大小。忙的不得了。“八十二万”,邹秃子犟着。 ”八十三万” 两个人争执不下。 这时邹秃子的女人黃鼠狼来喊他拌媒。邹秃子仍然坚持:“八十二万”。对着他婆娘吼了一声说:“老子晓得!” 车猪油又是揉面揪砣子,又要包馅子再按成饼子,糊上芝麻炕锅里送。车猪油一气做了八个饼子填好火盖上盖子,转过身来搬着自己的左手指对着邹禿子说;

“曹橾破黄巾得了五十二万人马,破袁紹又得了三十一万马,一共是八十三万人马。” 这时一个买饼子的人说:“车师付饼子糊了”。 车猪油说:“饼子糊了是小事,我争回来了一万人马”。 邹禿子哈哈大笑,转身走了。 “来、来、来,快转来,我给你讲个古迹故事。”车猪油知道邹禿子他要赶回家做黄酒拌连忙媒,喊他转来。 邹秃子一生最喜欢的是听古迹儿,特别是荒诞不见经传的故事野史。邹秃子转来站在车猪油面前说:“饼子再炕糊了可不能怨我了。” 车猪油眯着小眼睛看了看房檐上边铅灰色的天空说:“天把子会下雪。” “快麻利说!”邹秃子等不得了要走。

(讲述人:余策星 搜集整理人:余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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