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大桥生态农庄盛衰记

2019年2月21日,雅戈尔旗下公司以3.88亿余元的总价格,拍得慈溪市长河镇的三块城镇商住用地。

这一区域曾是一生与农业打交道的当地人张建昌苦心经营并且风光多年的宁波大桥生态农庄

集现代科技、观赏农业、休闲产业、中华文明为一体的大桥生态农庄是张建昌的“杰作”,他将带领农民致富树立为一生的职业。2008年,杭州湾跨海大桥开通,张建昌高举奥运火炬在跨海大桥上奔跑,或许是人生最重要的顶点。

那一年,作为杭州南岸连接大上海桥头堡,慈溪有3人有幸在跨海大桥上举着奥运火炬奔跑。

遗憾的是,大桥生态农庄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厄运”,2015年起歇业,2016年被雅戈尔达蓬山旅游投资开发有限公司收购。农庄被荒废两年后,雅戈尔通过旗下孙孙公司,斥资3.88亿竞拍这三块地。

生态农庄现状

未来,这里将进行商业开发,或许是小高层的商住楼盘,或许是具有休闲观光性质的度假区。

而距离这一地块一路之隔的宁波杭州新区国家湿地公园对此颇有微词。曾经同属慈溪管辖的杭州湾国家湿地公园,有着保护候鸟迁徙的重任,获得了世界银行的贷款,这里连情侣拍摄婚纱照,都不能穿鲜艳的衣服。

“管委会与慈溪方面进行过沟通,但现在看来可能并没有起效”宁波杭州湾国家湿地公园工作人员表示,一路之隔的商业开发,势必给湿地候鸟栖息的环境带来影响。

—改革开放出洋考察—

1988年,慈溪人迎来一件大喜事,慈溪撤县设市,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篇章。

这一年,30岁的张建昌已经在农业上有所成就。他作为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的代表,被公派到德国巴伐利亚州克劳斯农场考察进修。

对于改革开放初期的慈溪人来说,去德国出洋考察是何等难得的机会。

改革开放初期慈溪街景

14个月的时间里,他认真观察,细心比较,不放过一点一滴的学习机会。由于张建昌表现出众,德国农场主多次找他交谈,希望他能继续留下来,但张建昌谢绝了热情的挽留,带着平时收集的60多种国外蔬菜新品种,回到了慈溪市长河镇。

新华社在一篇报道中这样写道:张建昌在克劳斯农场的实践令他深有感触,围着几亩田地打转转,埋头搞结构调整没有出路,必须大力推进农业产业化,他把目光盯在了蔬菜开发上。

1989年,浙江省第一家农工贸一体化、产供销一条龙的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长河镇农业服务公司宣告成立。在此基础上,1992年3月,他又与慈溪市农业部门合资创办了慈溪市蔬菜开发公司,张建昌担任总经理。

时至今日,慈溪市蔬菜公司依然是当地蔬菜出口创汇的主要公司之一。

目前的慈溪蔬菜开发有限公司

但是改革开放初期,市场经济体制还不完善,严峻的事实使张建昌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光有一腔热情,只知要保护农民利益还远远不够。在风云四起的市场经济激流中,必须练就一身过硬本领,把"向农民让利转变为向市场争利"。

有一年严冬,他和公司一位员工带着8个车皮300多吨大叶菠菜到东北开拓销路。长春一家大蔬菜公司的负责人听说是乡下来的小经理,敷衍几句便把他冷落在一边。

张建昌却不气馁,冒着严寒在公司门口摆开了地摊。第三天,气温降到了零下20多摄氏度,张建昌边跺脚取暖,边耐心等候。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既惊讶又感动:"凭你的这股韧劲,说啥我也要与你作成一笔生意。"以后,这家公司成了张建昌主要的联销伙伴之一。

正是这样,蔬菜开发公司一步步地在全国15个省市的50多座大中城市构筑起了销售网络。

张建昌(左二)在长河镇蔬菜基地大棚内查看西红柿生长情况。

1999年,慈溪蔬菜开发公司仅通过互联网销往日本的蔬菜就突破5000吨。

2000年,慈溪市长河镇32个村中有22个成为蔬菜专业村,全镇1.2万农户中80%与蔬菜公司签定了产销合同。

张建昌切切实实地成为了带动当地农民致富的新时期领头雁。

新华社报道说,1992年以来,张建昌经手的蔬菜公司建设项目资金达1500万元,其间上门送钱送物的承包商、业务员一拨又一拨。仅1998年,他就收到价值六七万元的各色礼物。对此,张建昌或上交公司,或托人退还。

张建昌也因此先后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和省劳动模范称号。2000年,中共宁波市委发出了向新时期富而思进的领头雁张建昌学习的决定

—赶上跨海大桥新机遇—

张建昌除了继续经营蔬菜开发公司外,占地2500亩,集现代科技、观赏农业、休闲产业、中华文明为一体的大桥生态农庄就是他的“杰作”。

“回国之后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在自己的家乡建起像德国巴伐利亚那样优美的生态农庄,让人们在紧张的工作之余轻松休闲。”1988年的出国经历让张建昌至今难以忘怀,他也在时时刻刻寻找时机。

2001年,国家同意杭州湾跨海大桥立项建设,张建昌感到自己多年的梦想有可能实现了。他看中了杭州湾跨海大桥边上那块杂草丛生的盐碱地

2003年春天,张建昌联合其他3家公司,投资7500万元启动了集生态、科研、休闲、旅游、生产、教育于一体的“宁波大桥生态农庄”建设。

当时媒体报道说,大桥生态农庄处处都能体现张建昌的创新理念:引进美国的观赏园艺布代替水泥路面,没有了扬尘,还能保持水土的“正常呼吸”;农庄里装的都是最新的太阳节能灯,种植的各种新奇蔬菜、养殖的鱼虾、放牧的鸡鸭牛羊都是有机、绿色的……

2011年前后,我也曾经去过宁波大桥生态农庄,门票50元一人,游客络绎不绝,各类花卉、垂钓、展览展示等休闲活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动物表演、马戏团等活动。

为了吸引更多游客参观,张建昌把生态农庄定位为“五千年农业文化大观园”,一切新工业、新工艺、新思想、新技术都应该得到体现,还要让我们祖国的花朵从小爱家乡、爱大自然

慈溪的中小学学生每年都要去大桥生态农庄实践,这也成为农庄重要的人气和收入来源。2010年前后,约有15万名学生进园实践体验。

—高举奥运火炬跨海大桥奔跑—

张建昌高举奥运火炬在杭州湾跨海大桥上传递

2008年5月1日,杭州湾跨海大桥通车。当年,大桥生态农庄旅游经营出现井喷,全年游客数达到80万人次,经营收入4800万元。

21天后,张建昌身穿运动服在杭州湾跨海大桥上手持奥运火炬奔跑。对一个县级市来说,当时有3名奥运火炬手,张建昌是其中之一。他代表着跨海大桥开通后,慈溪滩涂现代农业迅猛发展的真实写照。

在这一时期,大桥生态农庄获得国家4A景区、全国农业旅游示范点、全国休闲农业示范点、省文明景区、省生态示范景区等多种称号,成为长三角地区知名的休闲农业旅游点。

围绕在大桥生态农庄周边,200多名农民开茶馆、种蔬菜、包鱼塘,解决了就业致富问题。

那时,在张建昌身上是无数的光环。更有时任的重要领导考察走进大桥生态农庄。(上图领导,大家都应该懂)。

—辉煌不再 黯然离场—

2011年,张建昌获评建党90周年以来宁波最有影响力的先进人物。这一年的年初,作为浙江省人大代表,他与时任浙江省长在会上“话农桑”的对话,广受媒体报道。

此后几年,大桥生态农庄的关注度逐渐下降,客流也逐渐回落。到了2015年,大桥生态农庄年报显示,已经处于歇业状态。

有当地网友认为,大桥生态农庄的没落,有多种原因导致。一是在前期生态农庄成功的基础上,投入过大,盲目开发各种项目,比如葡萄酒酿造。二是有网友传言周边不少农民、企业家将钱“放进”农庄,以获取较高利息,农庄后期出现了资金困难。

明说暗渡认为,2013年底,新任领导大力推行“八项规定”,使得农庄一部分政府、考察客流收到较大影响。另外,随着农庄业态老化,赶时髦的上海人逐渐失去兴趣,周边新型游乐园陆续建设完工开业,成为重要的游客分流对象。

2016年4月7日,宁波大桥生态农庄进行工商登记变更,企业名称变更为:宁波雅戈尔大桥生态农庄,控股公司为宁波雅戈尔达蓬山旅游度假开发有限公司。企业法人也由张建昌变更为钱平。

张建昌目前也已经从慈溪蔬菜开发有限公司高级管理人员名单中消失。

2018年11月,宁波市大桥生态农庄4A级景区名称被文化旅游部公告摘牌。

—商业开发或影响湿地候鸟—

2019年2月21日,雅戈尔通过“左右手”成功拍下三块土地,这三块土地均位于大桥生态农庄范围。

公开资料显示,竞得该处三块土地总价3.88亿元,中标公司名称为苏州锐鸣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0万元。

雅戈尔集团通过控股上海雅戈尔置业开发有限公司,上海雅戈尔置业控股上海硅岗商贸有限公司,上海硅岗控股苏州锐鸣,实现了上述路径。

我不知道李如成是否与张建昌见过面。但两个人均入选过:宁波改革开放三十年三十事;宁波创业创新风云人物;建党90周年以来宁波最有影响的先进人物等评选活动。

时光回溯到2005年,张建昌开发建设的大桥生态农庄刚刚开业,农庄北面的杭州湾国家湿地公园刚刚获得第一笔资助。

2005年初,慈溪市与全球环境基金会(GEF)达成合作建设世界级湿地保护区的意向,首笔35万美元作为启动资金。双方将对慈溪沿海湿地保护区进行区域性生态规划研究,到时该基金会向慈溪提供500万美元的资助。该项目向国家财政部进行了申报。

杭州湾湿地公园 夹竹桃 摄

2004年,世界银行官员前来考察慈溪市污水处理项目,对沿海大片湿地产生了浓厚兴趣,并向全球环境基金会推介,基金会专家多次前来实地考察。根据双方意向,湿地保护项目分两片。

一片为工程湿地,属世界银行贷款的该市市域污水治理工程项目一部分,通过人工湿地对工业和生活污水进行深度后置处理,面积大约50公顷至75公顷。

杭州湾湿地公园 夹竹桃 摄

另一片为自然湿地,约为13平方公里区域,位于杭州湾跨海大桥脚下,这里将建一个世界级环境教育中心,成为国际生态教育基地,吸引国际环保人士前来交流观摩。其中,全球环境基金会将帮助建立自然湿地保护区和环境教育中心。

明说暗渡曾经长期关注杭州湾湿地公园的建设和发展。2010年,杭州湾新区管委会揭牌,管委会独立管辖,级别甚至还高过慈溪市。湿地公园也由杭州湾新区管委会管辖建设。

杭州湾湿地公园 夹竹桃 摄

杭州湾国家湿地公园是集湿地恢复、湿地研究和环境教育于一体的湿地生态旅游区。湿地类型丰富,包括沿海滩涂、离岸沙洲和塘内围垦湿地,其中沿海庵东滩涂被列为中国重要湿地名录。

2011年12月15日,成功晋升国家级湿地公园。

为了保护湿地区域珍惜鸟类过冬、栖息、繁衍,湿地划出了保育区、休闲观光区,游客如果在区域内拍摄婚纱照,不得穿着鲜艳的服装,以免惊扰到候鸟。

但是随着杭州湾湿地公园一路之隔的生态农庄进入“商业建设开发”,小高层和别墅的建设或许将给湿地候鸟迁徙、休憩带来一定影响。

即便雅戈尔不进行楼盘开发而进行旅游度假区开发,面对隔壁湿地高要求的生态保护条件,也难免一点影响都没有。

杭州湾湿地公园候鸟博物馆 夹竹桃 摄

杭州湾湿地公园一名工作人员表示,杭州湾新区管委会曾就此事与慈溪市政府进行沟通,但从目前来看,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

一个生态农庄的衰弱已经无法避免,但愿能够与一个新起来的国家级湿地公园和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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