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湖,上天留给我们的神迹II作家看运城之盐湖篇

金铃子:运城记事

运城,盐运之城。

上午九点,一个面积百平方公里“绿波荡漾、烟波浩渺”的七彩盐湖出现在我们面前。此时的中条山安静如刚出土的壁画,山脉的线条无一处多余,只有一丝往事的倒影泼墨一样落在盐湖里,溅到长堤上。道士高僧,世俗人物,走兽飞禽,无一不备。湖边的茼蒿长在一块块细小的黑石里。太阳东方照过来,没有鸟儿,我们来时,它们低眉退身而去。

盐湖边上始建于唐代的池神庙,运城盐湖又称盐池、银湖、鹾海,自古盛产食盐。据载,史上盐湖的产量,曾长期占全国产量的重额。由历代官方管辖的运盐之城,由是得名。皇家敕建的池神庙,最早兴于唐,自宋、元以后累有重修维缮。庙中的十七通古碑,记录了历代修庙之举。池神庙中就供奉着这三位大神,池神、风神、日神是盐湖富庶的代表,也成为千古帝王所祭拜的对象。

“南风三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传说这是上古舜帝在池神庙俯瞰盐湖中堆积如山的食盐,用自制的五弦琴,弹唱的南风诗歌》。

想那高岗之上,千红万紫,走兽飞禽于中条山中,凉亭上琴声响起,百姓安好,诸侯宾服,皇家之极贵,禹帝冠带长袍而歌,清凉的南风可以解民之愠,适时的南风则可以阜民之财。这美颂的色彩,好看,又让人感动。古代帝王真是体恤百姓。这是禹帝的大气魄。司马迁说:“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称以出;亹亹穆穆,为纲为纪。”

我喜欢“穆穆”二字。

池神庙里碑帖林立,看到元稹留有:“去日野狐泉上柳,紫牙初绽拂眉低。秋来寥落惊风雨,叶满空林踏作泥。”是他写给这里的吧?

我喜欢“狐泉”,加一“野”字。

盐湖阡陌,盐堤细长。一块块盐池似巨大的水田,如江南水乡的柔美而安静。静得仿佛让人听到盐的生长,盐缓缓升起的呼吸。九月的盐池,在晨光的照耀下,盐花闪烁,盐粒晶莹、透彻、白玉。我想,冬天下雪的时候,分不清什么是盐什么是雪,应该是另外一番风景吧。到处是盐山、盐树和盐花,你吸一口气,盐顺着你的鼻腔,让你的心里的旧时光有了一丝咸意。

天气转凉,万民必有喜色。天气转凉,我必有喜色。

爱斐儿说,“我父亲曾经在这里上班。”

我说,“我高祖父曾任川东盐运史。”

“真好。”

真好。因为亲人们曾经与盐有关。她一定不知道,我对她的友谊近了一层。其实我一直是一个缺盐的孩子。

一个老人在城南村,在破旧的厨房里忙碌,做一些不能够叫菜的菜。她举起空空的盐罐,对院坝玩纸飞机的小女孩说:“快,去干婶娘家借点盐。”

秋日的小山村,一个端着小盐罐的女孩走在细长的田坎,水田好大,依旧是温和的阳光,让你想象阳光下的肉和猪油,或者萝卜汤。爷爷说过,如果你感觉到饿,你看看水田上的阳光就好。

她穿过竹林,走过一条小溪,翻过一座小山坡,远远看见几棵柚子树。近了。狗吠叫起来。乡村的狗并非让人泰然自若,除非手里握有石头或者兵器。

“够了么?”

她端着小盐罐不愿意拿开。白金一样的盐在一个白金一样的勺子里又撒下几粒来。

金铃子2018年9月25日20:07:43

金铃子

金铃子简介,号无聊斋主,家居山水之间,中国作协会员,诗人,书画家。中国国家画院曾来德工作室访问学者。

爱斐儿:运城记事

盐湖,盐湖

我应该如何阅读这百里盐湖,才不至于打破这镜子一样的宁静?

原本是要看盐山、盐海,看车水马龙的晒盐人和运盐人的,不是说“运城”得名于“运盐押运司”的古名?不该是一派繁华盛景吗?

我打电话给远在许昌的父亲求证,父亲的声音显然有点兴奋,“我当年工作的地方在盐化局二厂六部,方位偏东。”

“我很想去您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看看。”我说。

“不用去找了,那些老人可能都不在了。”八十三岁的父亲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慨叹。

我知道短暂的行程,未给我留下探访父亲年轻时足迹和故旧的时间,我只够站在盐湖边上,远远的看一眼曲线蜿蜒层叠的中条山,找几个线条层次好看的角度拍几张照片,顺便摸一摸湖边那些表面粗粝的小石头,嗅一嗅湖边一丛丛碧绿的盐蒿。

一阵风过,把我耳根的头发吹起,就像无意间触碰到了回放键,儿时的一些声音和场景刹时回到了眼前。

沃野千里的豫东平原阡陌上,街衢间,我还是梳着长长的发辫,发梢系着红绸蝴蝶结,身穿母亲亲手缝制的红底白花的小花衣的孩童,母亲走得快而轻捷,我走几步就得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振岐还没回来?”

突然遇到熟人打问母亲。

“在山西呢,忙,回不来。”

“还在运城盐池工作吧?回来一趟不容易。”

经常听大人谈说这个话题,听多了,就记住了。

忽然有一天,家中来了一个陌生的高大男子,拉我坐在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在不停的催我叫他爸爸,我却局促得头都不敢抬,更别说让我喊出那个陌生的称呼来。

对于父亲的印象就定格在一些只言片语和模糊的记忆里。

真是时空幻化,一梦之间,我已完成了无数次场景的转换,现在竟然就站在当年感觉遥远异常的盐湖边。

遥想当年景象:一边是旷野无边,麦浪翻卷,一边是盐湖平阔,远山绵延,一种亲情被两种场景无情隔开。而我则在很长一段时间守候着一种模糊的东西,它时而让人感觉无力、脆弱、时而让人感觉捉摸不定的恐惧,有时候还会以一种在梦中被追赶的惊恐和慌乱呈现出来。现在我已明白那种无名的东西,就像从我们身上遗落的水滴,它被蒸发,消失不见了,曾给我的心灵带来巨大的缺失,那缺失,有时候叫亲情,有时被称为爱。

昨天读金铃子写的《运城记事(2)》,她在文中细心地记下了我俩在参观盐湖时的几句简单的对话:

“爱斐儿说,’我父亲曾经在这里上班。’

我说,’我高祖父曾任川东盐运史。’

‘真好。’

真好。因为亲人们曾经与盐有关。她一定不知道,我对她的友谊近了一层。其实我一直是一个缺盐的孩子。”

读到这句话,我的眼中突然涌出一阵饱含盐分的液体。其实,我也是缺盐的孩子,几乎花了整整大半生的时间,来找回我曾经严重缺失的盐。缺了它,所有的滋味都有种深深的遗憾和匮乏感。包括我的父亲,我的所有想给我爱却无法给与我的亲人,他们也都是缺盐的人,即使终日守着盐湖,也未必找到自己所需的养,所以,好像每个人一生都在寻找,却从不曾感受过真正的圆满。

这种爱的缺失和匮乏根深蒂固,来自我们的祖先基因,这种缺盐的状态一直都在,黄帝缺、蚩尤缺,大到部族,小到家庭,仁义道德字面横行,心灵匮乏俯拾即是。

亿万年前神灵馈赠的盐湖,满足了我们身体对氯化钠的需求,今天更在心灵上穿透了童年的隔膜,打通了豫东平原与运城祖居的边界,弥合了我多年来爱的缺失。

遥想那一截海水,被第三纪喜马拉雅构造运动拦腰折断、以山阻隔,馈赠给我们这一池盐湖,恩养我们生长出健康的骨血。

我们应该铭记这片蕴含生命力量的“死水”,就像它身边滔滔东去的黄河,这些让我们得以生生不息的水和盐,绝对是上天留给我们的一片神迹。

纵然江山已改换了千万次,纵然今天的运城已不再拥有昔日水陆码头的繁荣,盐湖更像历经沧桑磨难而觉悟的智者,早已完成了用盐来养育我们这些缺盐的芸芸众生,而最终归于使命完成后的宁静,一幅银岛万千,阡陌纵横的面容,偶尔用七彩之色展现一下醉人眼目的峥嵘。

当一只水鸟飞过秋天的湖面,这一切,都让你深深的感到,有些美值得恒久的守候。

2018.9.22

爱斐儿,中国作协会员。医生,作者,画者,行者。出版散文诗集《非处方用药》《废墟上的抒情》《倒影》。

附图:金铃子与爱大夫拍摄于运城解州关帝庙摄影者:洪烛

关于诗人采风照相的话题,可以作为另一篇文章专门记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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