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龙岩城 从未被攻陷的"南方第一屏障"

薄雾初上,大群飞鸟从山林间惊惶散开。金佛山飞旋而下的寒风,卷起黑色旗帜的边角,天地一片肃杀。

公元1259年正月,隆化县(今南川区)龙岩城守将、南平军知军茆世雄站在城头举目远眺,倒吸一口凉气——即使受制于川中丘陵地形,蒙军名将纽璘的骑兵也能往来冲突,掀起滚滚烟尘,众多战马喷出的白雾中,隐现着一张张久经战阵的坚毅脸庞。

茆世雄回头望了望身后不足千人的部队,他们是由汉军、南平僚人,以及被称为罗氏鬼国的少数民族士兵构成,这场实力悬殊的山地战,应该怎样打?

历史遗忘的茆世雄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北方另一座声名显赫的金城汤池——钓鱼城,也面临着同样的困惑。

来到被称为“南方第一屏障”的南川区龙岩城抗蒙遗址。当地向导开出一条简易的小道,带领我们登上了荒废已久的城池旧址。事实上,在它建成后的700余年岁月里,无论进攻者是谁,龙岩城从未被攻陷……

传说

山顶迷宫将军坟,让掘宝人疯狂

海拔1781米,小道蜿蜒,荆棘丛生,登上龙岩城并不容易。多数地方,密密麻麻的带刺枝叶甚至有一人高,完全遮住了视线,我们不得不匍匐通过。

关于龙岩城的神秘传说有很多,其中最有意思是的山顶迷宫和将军坟。南川区三泉文化站站长王其辅,一边开路,一边给我们讲起了当地流传已久的故事。

“龙岩城所在的马脑山,山顶确实有纵横交错的迷宫。上世纪60年代末,公社组织社员上山开荒种田,一把大火烧光植被,裸露出人工开凿的古老沟壑。经常有农民走进去,就出不来了,老人们说是奇门遁甲,分生门和死门,走错了,啷个转都转不出去。”王其辅说,上世纪90年代初,山顶迷宫的种种传说被“寻宝热”迅速发酵,附近农民、文物贩子几乎把整座马脑山翻了个底朝天,但始终一无所获。

而刺激着人们掘宝贪欲的将军坟,的确在历史中真实存在过。

南川区地方志办公室提供的史料记载,南宋理宗宝佑三年,时任徐州节度使的韦大郎奉诏率兵一万入川,协助防卫龙岩城,封松国乡候,深得军心。他去世后,全军恸哭,每人用碗垒土,筑成万碗坟,以此纪念这位忠义双全、爱兵如子的将军。

经过40多分钟的跋涉,我们终于到达了龙岩城遗址。三面绝壁,一面扼守川黔古道,视野极其开阔,俯看南北方向一马平川,西临金佛山。

王其辅在城门左侧下的岩壁上,找到了一方刻于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的摩崖碑记。碑高3.5米,宽约4米左右,就是这块不算宏伟的257字宋碑,却记述了龙岩城最为荣耀、激烈的战争史——抗蒙壮举。

从宋碑再上行约300米,抬头可见古城城门遗址,进入城门左侧,便是通向内城的小道。由于多年荒芜,小路坍塌比较严重,野生植物生长繁茂。3年前,王其辅曾与乡民尝试花大力气开道,可仅仅进入100米左右,就寸步难行。

“那阵,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拦住路,呲着獠牙,让我们不得不撤了下来。”王其辅说,他曾经在内城看到过一座小庙宇遗址,一口常年不干涸的水池,正是有了这口水池,才帮助山上守军解决了棘手的水源补给难题。

据初步估计,龙岩城现存遗址约有2400平方米,城池由灰绿色的巨石砌成,雄奇险峻的轮廓基本保存完好。难得的是,许多重要的关口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这为研究战争史的专家们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

守城

天堑,帮了南平军的大忙

从当地学者和三峡博物馆专家、南宋抗蒙史研究者唐冶泽口中,我们还原出了700余年前,发生在龙岩城的那场惨烈残酷的战争。

公元1256年4至6月,南平守将史切举奉四川制置使蒲择之命令,仅花了短短72天时间在马脑山上筑成龙岩城。

面对蒙军大兵压境,这场仓促草率的筑城,并不能让地方军民与南宋朝廷安心。

因此,在1258年初,宋理宗再次下令“修筑思、播关隘”,罗播守将茆世雄于是被派往南平助修龙岩城,深挖城壕,高筑城墙,使龙岩城成为南平军的一道重要屏障。

经过一年苦心经营,南平军终于在龙岩城头,眺望见了他们的对手——蒙军名将纽璘部的先锋车里。

让我们来看看当时双方的战力对比:南平军士兵多来自于罗播,也就是罗氏鬼国与播州的合称,“罗鬼”是依附南宋的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大约在今天的云、贵、川三省交界处。而播州当时属于土州,由朝廷任命的土官世袭统治。这支部队的装备远远逊于南宋正规军,但它却拥有一个特殊的优势——彪悍勇猛,擅长山地丛林战,而且对马脑山的地形了若指掌。

蒙军先锋车里率领的精骑,曾横扫川中平原,攻陷成都,先后打败了前来围攻的宋军。他们根本不把积弱的南平军、小小的龙岩城放在眼里。

1259年正月,春寒料峭,龙岩城攻防战爆发了。

蒙军战略思想非常明确,占领南方罗播地区,打通与云南兀良合台部联系。然后,折军北上,与蒙哥南下钓鱼城进攻重庆府形成夹钳之势,彻底瓦解川中宋军。

今天的宋碑上,短短一句“贼酋重兵攻城”,暗示出蒙军志在必得的决心。

站在龙岩城瞭望哨,10里之外的丘陵地带一览无余。当时,茆世雄暗自窃喜:蒙军铁骑在乱石丛生的丘陵地区,战斗力大打折扣。还有投石机,蒙军难以寻觅到当地硕大的原木制成杠杆,即使从远方运来木材,射程百米的投石机,也根本投射不进落差约300米的山城

进攻路线仅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小道,蒙军如要步战强攻,将要付出极高的代价。

蒙军开始一波波攻城,强悍的士兵舍弃马匹,高举云梯和盾牌猛攻城墙,金鼓齐鸣,喊杀震天,爬上小道的蒙军,饱受着龙岩城飞掷礌石的巨大冲击,居高临下的箭矢,也让蒙军头痛。

这还不算,冲出城门迎击的“罗鬼”军士,攀附藤蔓飞奔在悬崖上,精确地射出每一根带着巨大势能和动能的箭矢。

山林间,中箭的蒙军发出了痛苦的尖叫,颓然翻到的生命在血光中做最后挣扎。他们甚至能看到,死去的同伴们被“罗鬼”军士授馘(割下耳朵报战功)。

单衣铁甲,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南平宋军,并不像以往一触即溃的懦弱宋军,此时,他们变成了蒙古铁骑的噩梦。

战争

统制詹钧不屈殉国

受到重挫的蒙军,一个月之后卷土重来。这一次,蒙军名将纽璘亲率大部队离开涪州(涪陵)南下,面对龙岩城的守军,他选择了劝降。

“就是宋碑上这一句,‘二月再寇,斩虏使,焚伪书,诸将争击,贼败而退’。茆世雄将来使斩杀,激励士气,再次击退了蒙军进攻。”唐冶泽告诉我们,屡尝败绩的蒙军,最后不得不绕道龙岩城。

此时,他们在龙岩城附近遭遇了另一个强劲的对手——南宋勇胜军统制官詹钧。

詹钧是宋军中少有的文武双全将领,他率领不足一千人与蒙军数千人激战一天。

到了傍晚,詹钧身边士兵所剩无几。此时,他已经“矢贯侯臂,裂帛裹创复战。连中数十创,创甚矢尽。伤重,莫能军,侯被执。”

唐冶泽说,被俘后第二天,纽璘亲自为詹钧敷药喂食,詹钧断然不受,绝食八日。蒙军将他押到播州城墙下劝降,詹钧拒绝后仰天长啸,慨然赴死。龙岩城守军听闻后,无不悲愤恸哭,遥祭英魂,誓死守城。直到公元1277年,播州安抚史杨邦宪进言“乞降玺书”,龙岩城才宣告投降。

南川区地方志办公室负责人卢华丽告诉我们,关于龙岩城,还另有一段历史小插曲,护国战争时期,川军连长赵冕在此阻击护国军,坚持了4个月未失守。

撤退前,赵冕也竖起一块碑,流露出对袁世凯的无限拥戴,希望自己能和南宋将领一样留名。同样一处龙岩天堑,跳梁小丑们的闹剧,与抵御外辱,大义凛然的南宋名将相比,未免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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